有梦好幸福

大猫

“不是，只是觉得自己过日子要舒服些。”
  
  “你真好，还有疼你的爸妈。而我……”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过身去看着马路上的车
水马龙陌路人继续发呆。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他不想说，就让他继续保留个人的秘密吧。
  
  天越来越冷了，冬天到了最冷的时段。我翻遍了行李箱只找到两件毛衣。不管了，冷得不
行，全套上得了，不过脚还是有点冷。
  
  凌晨四点多，老潘又在门外喝斥了。小川说，快起来吧！潘姨最近要打击偷懒、迟到、早
退的人，好象特别盯上你了。我只能强打精神一一不舍地离开被窝。
  
  “咋了？脚咋靠哆嗦呢？”小川看着的脚疑惑地问：“多穿点呐！一个人在外头病倒了可
咋办？”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出来时有点忙，衣服带得少……”
  
  他顺手扔过来一条棉裤说：“先借你穿，发了工资买两件去。”
  
  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居然沦落到借人裤子穿的地步，真是悲哀啊！小川
说得对：“有爸妈在身边多好！”

大猫

有时候我常想，我一个高中生来你这里切菜送饭，还整天被你指着鼻子说这也不是，那也
不是，真够窝囊的。不过现在大学生都满天飞，我算哪根葱呢？我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
然天气很冷，但人多可以挤在一起很温馨；虽然活很辛苦，但每个星期都有得休息，最重要的
是吃得不错。
  
  跟这里的人混熟了，就把这里当家一样，把自己融合进去。每当被潘姨骂得狗血喷头的时
候，我就会很难过地跑到朱大婶面前诉苦。我常学着他们四川人的腔调跟大婶聊着家常，大婶
会分各种场合状况安慰我，批评我，让我想起了我死去的妈妈。遗憾的是我妈妈没留下任何责
备我的话就……
  
  我问大婶这里会不会下雪？大婶说这里已经三年没下雪了。显然大婶有些失望，她应该想
起了家乡那盖过山头覆满树梢的雪花了吧！我悄悄告诉她：“雪神托梦给我，一定会来的。”
  
  圣诞节前夕，大夥把该干的活处理完已经12点多了，各自打完卡回家好好享受这份平安夜
的安宁。

大猫

康健跟李根提议去上通宵网，反正明天休息。一走出，风肆意搜刮，像是要扒掉人一层皮
才甘心。四五成群的我们赶紧肩并肩，手握手冲进网吧。进了网吧就不用再倭手倭脚的，可以
随心所欲享受网吧的热闹与温暖了。
  
  我玩着游戏不知不觉睡着了，是小罗叫醒了我，他激动地抓着我的肩膀说：“你知道外面
咋了么？”
  
  “怎么了？”
  
  “下雪了！三年来第一场雪。”
  
  “真的吗？我就知道会下雪的。”我很高兴，因为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大家都会高兴，包
括朱大婶，也因为是我说的雪一定会来，看来我是幸运的。
  
  看看时间已经是早晨八点多了，也该回去补补瞌睡了。一走出门又是一阵狂风，而且还夹
着雪花。我没在意寒冷只楞楞地看看路旁的小松树出了神。难道在马路两边种上松树就是为了
等待这场雪的到来吗？松树们都披上洁白的新衣，换上圣诞树的行装，不经意点缀在苏州城的
大街小巷。
  
  我想朱大婶也会很开心的。可是当我回到宿舍，却看见大婶正捧着雪花呆呆地目视远方，
远得眼睛里渗出了泪光，她又在思念家乡了。

大猫

第十六节 躲不过的祸

  雪一下就舍不得停下来，连续两天鹅毛般大雪，把苏州的每一条街道都铺上厚厚一层。朱
大婶问我过年不回家吗？我说不，我想我在不在家都没有人会在意，十八年如一日。小川说还
是打个电话回家报个平安吧！天底下没有不担心孩子的父母。说起电话，我才想起来，我的钱
包里的电话记录册一起丢了，想联系也找不到了。
  
  因为大雪的缘故，路难行，又了到年尾，快餐店的生意越来越淡，我们休息的时间也越来
越多。我经常泡在网吧里打发时间。
  
  这个周末我跟小川去上网，一上QQ，宗江就弹过视频来，开口就问我在哪里。我就把来这
里的经过告诉了他，他先是很惊讶然后说：“你爸在我旁边，他要跟你说话。”接着就扭转视
频对准我爸，接通了语音聊天。
  
  我看到老爸的脸，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瘦了很多，眼圈黑沉沉地往里陷，眼白上布满
了缭乱的血丝，都有些发黄了。我可以想象，那天当他们一觉醒来发现我不见了，然后心急如
焚地到处找我的那种伤感的画面。
  
  老爸是个不懂高科技的“古人”，从不独自进网吧，但是他还是在网吧等到我的出现了。
对着电脑这头的我他怯生生地拿起麦克风：“儿啊！你现在在哪啊？”

大猫

“我在苏州。”
  
  “苏州？”他有震惊：“你能听见吗？真是你吗？儿子？”
  
  “是我。”
  
  “那就好，就好。你知道我跟你妈有多担心你么？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呢？你怎
么……”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但是我会好好在这边努力赚钱的，你们不用担心。”
  
  “哦，那要好好照顾自己。那边冷不冷？你在那有没有钱花？要不要我给你打点钱过
来？”
  
  “不用了，爸。我在这里很好，有吃有住的，每个月还有奖金，够我花的了。”
  
  “卡号告诉我，我给你打点，拿去买几件衣服，在外头不比家里，要会爱惜自己……”
  
  “真的不用替我操心。倒是你吖，少抽点烟，少喝点酒，多休息。上了年纪要注意保重身
体。”

大猫

听到这里，他眼睛更红了。从那以后我很少敢在那个时间段上线，我怕再看到老爸那双红
红的眼睛，怕他再对着镜头傻傻地说那些很少说的窝心的话。我印象中的爸爸不是一个脆弱的
人，而我是。
  
  雪还在下个不停，我冒着大雪慢慢走，我想让自己清醒些，让自己坚强些，我相信我有能
力过独立的生活。
  
  宿舍门口堵满了人，出什么事了吗？我问旁边的阿姨。
  
  “听说这房子要倒了，”她指着我们的餐厅说：“你看那墙都有裂纹了，危险得很呐！”
  
  “是啊！物业的人叫他们搬出来，可没人听啊！”旁边的一个大婶接道。
  
  我走进餐厅看见大家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一会老板娘才走过来说：“大家放心！这房子
很坚固，不会有问题的。明天照常开工。”
  
  “什么？人命关天呐！万一房子塌了怎么办？万一有人受伤或死了怎么办？”
  
  “谁造谣说它会塌？真是危言耸听，不就一场雪吗？这么多年我们公司什么大风大浪不都
过来了？我说明天开工就开工！”老板娘气到了极点，说完转身就走。

大猫

我不敢面对外面的世界，纯白得有些寂寞，单调得有些可怕的世界。我只能像小时候害怕
雷鸣闪电一样躲在被窝里，我很想什么都不想一觉睡到天大亮，可是我又担心那可怕的白色趁
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我吞没。
  
  我只有躲在被窝里数着雪落地的声音等待黎明。
  
  听到潘姨的叫喊，我格外开心，这次她这比打鸣的母鸡还厌烦的叫唤却给我了一点小小的
感动。因为话外音就是告诉大家：“外面很安全，放心出来吧！”她始终数年如一日地提醒着
大家时间的宝贵，真是比鸣鸡还勤劳和坚毅。所以大家才安心的想平常一样认真工作。
  
  没有再去理会雪会下到什么时候，也没有人在意那墙上的裂纹，各自忙着手里的活。
  
  “佳，去对面的库房里拿两个保鲜膜来。”小罗对我说。
  
  “好的，我顺便把饭桶和拉车拉过去把饭装了。”说着我就走了，刚好走进这边工作室的
门就突然“哗嗒！”一声巨响。
  
  应声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风，夹带着不知是泥是水还是雪，迎面扑来，像被人煽了一耳
光，我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就扑倒在地。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尖叫。差点没把我心脏吓
出来。

大猫

我缓过神扭头一看，天呐！两个厂房中间搭的大棚居然一瞬间坍塌在我面前，这么大一个
棚子啊！幸亏我早一秒踏进这个门，刚才只被那股强劲的风和沙石撞倒并无大碍，不然……不
敢想象！
  
  “大家快出来！快出来！……”老板娘慌忙在大铁们外大喊。
  
  大夥一下乱了阵脚，拔腿就跑，朝老板娘那里逃窜。可仍然有些妇女跑回宿舍去拿他们宝
贵的东西。
  
  “你们快出来，不要再进去了！东西是有价值的，人是没有价值的！”老板娘急得直跺
脚，不断地阻止往回跑的人，不断呼吁大家往外逃。
  
  “什么有价值没价值？我们也是人啊！在她眼里就一文不值？”一个老妇人气愤地呢喃
道。
  
  “不是那意思，意思是说人是无价的，人命什么都重要。”老潘说。
  
  ……

大猫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呓？小川呢？咋不见人呢？还没出来么？”
  
  “他上中班的，不会是还睡在里头的吧？”
  
  “什么？小川还在里面？我去叫他。”说着我就往里面跑。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见义勇为
的勇气，但是我想他需要我的帮助，在我冷的时候是他给我温暖，在我无助的时候都是他在鼓
励我，照顾我。而他自己也只是个孩子，却要学着像大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维持生活。我必须
去救他。
  
  “不能去！”老板娘一把抓住我吼道：“我在这里喉咙都喊破了，你们还要一个劲地往里
冲！里面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小川还在里面！”

大猫

第十七节 网管生涯的开始

  “夏经理，你带几个人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把人先弄出来再说。”老板娘又对我
说：“你跟他们一起去。”
  
  在夏经理的掩护下，我们一众五个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这两栋面临坍塌的平顶房，冒着被
废墟埋没的危险寻找着小川的身影。我第一个冲进了宿舍，可，一个人都没有，难道……
  
  “夏经理！小川不在宿舍！”我急忙冲出宿舍朝夏经理喊，“你打下他手机看看。”
  
  “打过了，他没事，他在外面睡的。宿舍那边没人吧？”
  
  “一个都没有。”
  
  “那你快出来吧！”
  
  “哦！”这下我终于放心，轻松地舒了口气。走到宿舍门，到大棚末端，突然，“哐
当”！如晴天霹雳般巨响——大棚支架钢筋已朝自己咂来！我再也忍不住尖叫和内心的恐惧。
  
  “快跑！”小川？是小川的声音。他朝我跑来，我也拼命向外逃。幸运的是，支架并没有
一下子掉下来，而是撞到对面的墙壁划向了另一侧。它落地那一瞬间随着“砰”的一声，我几
乎整个人都要弹起来，真是有惊无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