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南论坛

搜索
猜你喜欢
楼主: 飘泊的尘埃
收起左侧

月光倾斜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0:4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九)异地相逢
                 
  1.
                 
  半个月后她们回到了广州。软丝给手机冲完电后才发现埂石给她发了无数的短信息,他似乎翻遍了整个广州在找她的下落。回来后城市里那鳞次栉比的高楼,让她感到未曾有过的晕眩,似乎一排排的楼房在向她重压下来,在长白山的雪里获得的宁静在与城市相联系的一瞬间忽然破碎了,就像冰凌花的破碎一样。她感到在城市喧闹背后的冰冷,这种冷浸入骨髓甚至比那种气候的冷更可怕。那些擦肩而过彼此漠视的人群,那些匆匆来去的车辆,那些不断变幻的红绿灯,这一切都让她不适应,她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生活了六七年的城市,那样的陌生又带着冰冷的倨傲。
  玲珑回来后就很快回去上班了,她说不上班就没饭吃,生存原比儿女情长更重要,她可不能闲着。等春节后和软丝回家之前她还得挣一点钱,她想给父亲寄一点药回去。软丝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勤劳是劳动人民的本色,孝顺则是做儿女应该有的,她没有理由反对。
  玲珑最后和她的父亲居然冰释前嫌,虽在情理之中又让她感觉很意外,她是个很固执的人。可是玲珑却说了一句话,她说我原谅了他,并不代表我从此就对男人有了信心,我只不过觉得他生下了我,做女儿的不应该只是记着仇恨,虽然他害死了我的娘。她说她这辈子也不会对男人产生什么好感,因为他们是善变的动物,不值得依靠。
  玲珑走后,软丝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她又想起了埂石,那些曾经相爱的片段又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她原本以为经过了北方之行后这段感情可以得到沉淀,她会变得稍微理智一些。可是想起那些动人的片段她还是忍不住恨起他来。她想他怎么可以轻易地改变对她的爱?他曾经发誓至死不渝的保护她,那一种爱情现在却是逐渐地凋谢了,不见了当时鲜亮的颜色。
她记得98年春天,红樱桃上市的时候,软丝有一次和埂石在超市里买了两斤,可能是不够正宗的原故吃起来寡淡无味,软丝当时就皱着眉说了一句,这也叫樱桃呀?我们老家那樱桃吃起来又酸又甜,比这不知好吃几百倍。当时说的时候软丝是无心之言,却想不到埂石却牢牢记在心里了。那个周末他说要开车出去一趟,软丝说你去吧,我去找玲珑做按摩去。
  结婚后埂石的应酬多了起来软丝也不太在意了,中午时她准备出去吃饭,便打埂石的手机,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埂石接电话时有气无力的,软丝奇怪地问你在做什么呀,累成这样?他说没什么,车在路上出了点故障,我正找了几个人推车呢,我很快可以回来了。所谓的很快也是在几个小时之后了,软丝只记得埂石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把她和保姆都吓了一跳,他的头上缠了纱布,脸被刮伤了,左手也挂了绷带,唯独右手提了一竹篓红樱桃,鲜红诱人。
  后来才知道他开车回韶关,进山里找熟人摘的新鲜樱桃,为了保鲜,上面还盖了一层叶子,他说幸好是去的时候出的车祸,否则这一篮水果就白摘了。软丝当时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她原本没有那么脆弱,她没有想到一个男人可以为她这样,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他能那样记在心里她已经很感动,更何况他在受伤后还能记着让人摘水果。
  当软丝想着这些片段,再联想着他在西湖边和那个陌生女子发生的关系,她的心里便像有一把小刀在轻轻地割她的肉,她想怎么如此轻易地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除非他的感情只是建立在沙丘上的亭台楼阁,她这样想时,对过去的感情就有了动摇,但是从另一个方向去想,她想他也许另有苦衷,一个女人不能给他完整的家庭,他就只能另寻他路。她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毕竟自己不用背负沉重的家庭包袱,而埂石却要面对家里的老父老母还有兄弟姊妹。
  广东人好面子,虽然经济高速发展,对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观念却比其他地方的人更陈旧。她记得在旧日情怀时,有个福建的女子也找了个广东夫婿,那男的还在广州市某政府机关任干部,俩人非常恩爱小日子过得异常甜美,可是自从那女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后,他的态度就有了转变,最根本的原因是来自家庭的压力,他的老家在潮州,那里的人对于传宗接代的观念在广东人中又是最保守的,生儿可以承继家业,生女则认为是在给他人养媳妇。自从生了女儿后,他家的婆婆和公公隔三岔五就给他儿子打电话,说赶紧再生个儿子,否则会被人耻笑。可是近几年广东每个城市严抓计划生育,非农业人口只能生育一个,超生罚款还是小事政府机关人员重则就是革职查办。这可难倒了做儿子的,最后家里人思前想后下了一道命令,这命令不啻为一道“圣旨”,他们要他和那个福建女人离婚再娶一个,女儿留给女方。
  这么残酷的事情发生在这样高速发展的城市,有些难以置信,它就像现代版的“孔雀东南飞”,让我们看见几千年封建思想桎梏下的人类,是如何排斥女性。作为女性中的一员,除了感到悲哀她就唯有作应有的抗争,和命运抗争——虽然她的情况有别于其他人。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1:0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2.
                 
  回来好多天了,软丝一直都待在玲珑的出租屋里没有出门,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一段和埂石纠缠不清的感情,她就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天玲珑又出去上班了。她照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想着。
  嘀嘀嘀——软丝正思潮翻涌,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敲碎了小屋的宁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来听了。
  喂,哪位?虽然她已经看到是埂丝的号码。她竭力想让自己平静,可是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加速了跳动。是我,埂石——你去了哪里——我都快把广州市踩翻了,才听说你和玲珑回了北方老家,你还好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好。软丝过了很久才回答。
  你怎么可以这样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会把我急死掉?我去找小兰她说不知你去了哪里,我去找玲珑别人说她请假了,后来我找她的同事,说她回北方老家了。我这才猜你是和她一起回去了——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软丝打断了。她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语调极为冷漠,仿佛他是和她毫不相关的人。
  我——我很想你呀,你怎么可以一生气就躲起来?我想和你谈谈。埂石显然对她的冷漠有些不太适应。
  谈什么?软丝的声音比先前还冷。
  我想让你见见纤纤。埂石的声音有些犹豫。
  我为什么要见她?软丝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提到那个女人她的无名之火就升腾了起来。一个女人如果被问及想不想见自己的情敌,那不啻为一种侮辱,她凭什么可以来见她?是向她示威还是宣战?想到这里她的火气更大了,她说你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耻,我永远不会给你机会让她来伤害我——软丝没有继续说下去,埂石已经打断了她的话,他说你就对她一点也不好奇?她有着和你一样好听的名字——软纤。
  软丝说我对她的名字不感兴趣。其实她第一次知道那个女人叫软纤就浑身不自在,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大对劲。她的妹妹叫软绸,姐姐叫丝兰,名字里都和丝有着极大的关联,那是因为父亲在时一直养蚕的缘故。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女孩子就要像丝茧一样,柔和而坚韧。的确她们几姊妹的性格都有些柔中带刚,正应了那名字的含义。
你应该对她的样子更感兴趣。埂石的话里藏有玄机。只是软丝并没有去细想,关于美丽的诠释各有不同,何况再美的女人也无法避免年老色衰而遭受遗弃,美丽真正能维持多久的爱情热度呢?她没有想过,她显然没有理解埂石的意思。
  “咚咚咚”敲门声淡定自若,软丝以为玲珑回来了,穿着一身睡衣就去开门。
  打开门时,过道里的风灌了进来,已经是冬天了她看着埂石身边的那个女人,她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她曾经也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像丝缎,瀑布似地垂在腰际,那都是为埂石留的,他说喜欢长头发的女子,看起来温柔。自从埂石有了其他女人,她一狠心就把它卡嚓了。那一段时间她还伤心了很久,没有了长发的轻松感让她感觉世界像空白了一块似的,她的肩上空无一物,短发让她显得更冷漠。
  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长发,如果不是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腹部有些轻微地隆起,她断定她就是她的影子。而现在她就只能说那是造物主的一个翻版杰作,这年头到处都是翻版碟,现在人有翻版并不希奇,只是那么相似的两个人的确让人震惊。
  那女人显然比软丝更震惊,脸上有了惊悚的表情。她的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软纤吧?软丝伸出手淡然地和她一握。俩个人的眼睛都是乌黑透亮的闪烁着,让她觉得就像是在上演一出滑稽的闹剧,两个主人公,一个是现实里的她,一个是梦幻里的她,四目相对时却是那样的震惊,因为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灵魂,这让软丝感到极度地不安。空气里只有三个人呼吸进出的声音,或者说只有她们俩人的声音,埂石压根儿就不存在。
  嗯。软纤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的呼吸有些困难,激烈的喘息声使她的气息来不及散去便扑向她。软丝的心里一动,她情不自禁地抓过了她的右手,她快捷地卷起她的衣袖,一块足有1CM的胎记赫然的呈现在她的眼前,触目惊心,软丝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她想这世上真有如此凑巧的事吗?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她想起母亲在院子里坐着,她手里抱着软绸,小家伙含着她的奶头贪婪地吮吸着,母亲喃喃自语,月光清冷地洒在她的脸上,有些凄怆的美,她一直觉得母亲是个美人,在月光下尤其美得动人心魄。她说她生了两个小宝贝,她看见了的,第一个生出来右手臂上有一个胎记,可是醒来时却不见了一个。父亲说她肯定是做梦了,那么小的肚子怎么可能怀双胞胎呀。那时母亲的神经是有些问题,软丝以为这只是梦幻,多年了也没在意过。可是当这个梦幻一样的现实摆在眼前时,她的震惊不亚于失散多年的父亲忽然出现在眼前。
  在那一刻怔神中,软丝觉得似乎有无数的山峰向她倾倒了下来,软纤已经像一团棉花瘫软在她的怀里。她紧紧地搂住了她,就像搂紧了自己,她感觉到俩个人的心在一起跳动,它们有着同样的节奏与韵律。她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埂石,这一幕戏他是最后的导演,连主角都蒙在鼓里。
  那个梦里的女人在她的眼前乍隐乍现。她看见埂石的脸也变得异常苍白。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1:2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3.
                 
  在回东圃的路上,三个人都沉默着。软丝看着一旁的姐姐,她的脸色很苍白,似乎虚弱得快要窒息的样子,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手已经被抓红了。反光镜里埂石似乎一直在注视着她俩,他以为这一幕戏已经结束了,却不知道才刚刚开始。
  回到家后,软丝把姐姐带回了客房,她说姐姐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软纤眼里的泪在那一刻终于像泉水一样汩汩而出,她再一次抱紧了软丝的肩膀,还没有说话已经泣不成声,她说妹妹,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太责怪埂石——如果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该和他发生关系——她还想继续说下去,软丝却打断了她的话。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慰她说,姐姐,你不要想太多,这件事不怪你,我知道怎么处理的,你好好地休息一会吧,胎儿也需要休息呀。
  软丝看着姐姐躺到床上,她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像母亲喜欢的那样掖了掖被角,她拍了拍姐姐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安慰地说,姐姐,安心地睡一觉吧,醒来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软纤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软丝在床沿上坐了很久,姐姐的眼睫毛和她的一样低垂下来,像一道黑黑的屏障。她想事情怎么会闹到如此的地步?可是这一切都不可遏制地发生了,像流淌过的水再也不可能回头,她们的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流下了水的痕迹。
  她坐了很久才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上楼的时候,埂石正坐在卧室的床沿上想着什么,他的样子似乎还很平静,以致软丝进门时他只是轻微地抬了一下头。
  软丝走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一直看着他。她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我姐姐?你是不是存心要这样子来毁掉我们的感情?如果说过去我还可以为你的过失原谅你,而现在你把这一丁点儿机会都彻底毁掉了——软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狠狠地盯着他的,只要想到姐姐那柔弱的身子曾经在他的魔掌下呻吟,她就不可抑制地心痛。她忽然感觉埂石那瘦削的脸有些让人恶心,那高高耸起的颧骨,那一年四季都无法消褪的黑眼圈,留下了城市夜生活的痕迹,那厚厚的据说是不善言辞的嘴唇,在这一刻都堆积在他的脸上,却是那样陌生而不合时宜,仿佛越多看一次他就更不像她认识的埂石。他是谁,他怎么会坐在她的床上,对着她莫名其妙地傻笑?
你知道她是我的姐姐你还要碰她,你真够卑鄙无耻。软丝再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时,她觉得埂石的形象在她的面前突然倒塌了,彻底地倒塌了,像破碎的墙壁一样坍塌下来。
  埂石在床沿上挪动了一下身子,他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脸在软丝愤愤的注视下也有些泛红,他说我发誓开始真的不知道。我见到她的时候也很震惊,因为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俩个人?可是我问了她的家世她说一直在杭州土生土长,我想她只是碰巧和你长得很像而已,我才忍心——我是后来才怀疑,世上哪有长得那么象的人呀。
  是的,世上长得很像的人实在太多了,记得埂石还给她讲过,他们公司有个新家坡客户样子长得像张艺谋。第一次签约时去机场接他,他以为是碰到张导拍外景回来,还想找个笔记本让他签个名什么的,结果把对方搞得莫明其妙,后来还取笑了他很久,说他这么大个男人还是个追星族。
  软丝一生气把结婚照摔碎了。她的脸变得像纸片一样白,她的眼神像被一团火点燃了,越烧越旺。她说是啊,你这么聪明当时怎么就色迷心窍了?世上哪有长得那么像的人,你当时怎么不多问自己几次?那个在墙壁上挂了整整三年的水晶相框,像冰凌花一样碎裂开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玻璃碎片撒了一地,埂石的脸气得铁青。软丝想着软纤苍白的脸,她就感到呼吸急促,她怎么可以承受这种痛楚?
  埂石想过去抱住她,可是看了看她愤怒的脸,他又有些胆怯了。他说我后来觉得她是你的姐姐更好呀,同样的血脉,不是两全其美吗?这样的事打着灯笼找也遇不到呀!埂石还在据理力争,听起来似乎他的话很有道理。
  软丝的鼻子里发出冷哼。她说是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那么凑巧的事。你最好去查一查她的心脏有没有问题,不要生出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祸国殃民。软丝本不想把这样的事实摆出来,只要一想到后果她就禁不住颤栗。
  不会吧?你家里又没有遗传病史,她是你姐姐,应该不会有吧?埂石一脸的震惊,他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软丝实在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再多看一眼就是残忍。她咬了咬牙说,她是我双胞胎的姐姐,我娘生我们的时候心脏已经出现了问题。也只有生小兰姐的时候她还比较健康,所以姐姐没病,后来生的几姊妹却未能幸免。她忽然就想起母亲死的时候,那扭曲痛楚的脸。
  频繁的生养不是任何人的错,程兰芝的悲剧是这个时代赋予她的。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1:3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4.
                 
  中国的象形文字中,“女”字是一个具有硕大乳房和乳头的女人图形:“男”字的上面是正方形耕地——“田”,下面则象征力量。从古至今中国的文化宣导似乎性都与转宗接代相关联。女人仿佛注定是为生养子女而生,而男人则是为征服世界和女人而活。
  有科学家指出“男性与女性在繁衍后代的问题上存在分歧。”这种说法初听起来很难使人信服。按照传统的进化理论,生命的关键意义在于使有机体有机会把自己的基因复制品传递给它的后代。
  不仅是人类,在其他生物种类中,繁衍后代的战争都在继续。
  这种竞争最激烈的范例是果蝇。果蝇从来不会和伴侣白头偕老,相反,它们总在不停地变换伴侣,而且从不会和同一对象交配一次以上。雄性果蝇的精液中含有一种可杀死来自其他雄性果蝇的精子的毒素。当一只雄果蝇和一只不久前刚刚交配完的雌果蝇交配时,它的精液就能杀死前一果蝇留下的精子。
  虽然人类传宗后代的意义不能和其他动物相提并论,但是作为一种生物的存在,没有人逃得了他的文化根源所带给他的宿命,除非他是圣人。
  软丝的话虽然有些残忍,可是她却没有仁慈的理由。她的话比和他离婚更容易杀死他。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知道她的计谋至少得逞了一半。她现在终于知道怎样捅别人一刀,他最在乎什么你就捅他什么,孩子——多么可笑的背叛理由。虽然她并不想恨他,可是他伤害了她的姐姐。
  世界在巴以漫长的冲突中,以色列失去的生命比巴勒斯坦人少得多,但他们觉得自己是更大的受害者。在以色列人看来,生命并非等价的:巴勒斯坦人每引爆一次人体炸弹,就会得到一次大规模的报复,就会有更多的生命迈向死亡。谁的生命更珍贵,谁的生活更卑微?这似乎不是我们探讨的问题,可是我们却在很多时候以这样那样的借口伤害着别人,这里的尊严或者说没有生命更沉重,但是它却是同等的。
  我不会原谅你。她说,除非月光不再倾斜。
  软丝是这样说的。她在劝慰玲珑放弃仇恨时她想到的是和平,她曾经想过没有一种恨是解不开的,除非你自己不想去解。即使是种族之间由于歧视所发生的战争也有偃旗息鼓的时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可是她却对埂石那样说,当她发现他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自己的胞姐时,她就暂时被愤恨蒙蔽了心智,她的眼前只有恨,只有那解不开的死结。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2:1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十)背叛.断裂
                 
  1.
                 
  埂石去杭州出差之前,他万没有想到这一次西湖之行居然会改变他的一生。为期一周的会议在杭州望湖宾馆举行。望湖宾馆坐落在美丽怡人的西子湖畔,是杭州四星级的商务酒店,离西湖仅有一步之遥。
去的时候埂石提前了两天,为的是有时间游览西湖的盛景。八月的西湖正是荷花开得娇艳妩媚的时候,走在断桥上,迎面扑来的是荷的清香。桃红的花瓣,鹅黄的蕊,开得摇曳生姿,整个西湖就宛若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在夏日的凉风中低眉浅笑着。迂回曲折的林荫小道,逶迤而来的清丽女子,盈盈轻送的荷风,让看惯了城市喧嚣的埂石不禁心旷神怡。
  来的时候埂石带了一个数码相机,软丝说没有来过西湖,早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她很想看看西湖的美景,只是埂石这次是为公事出差,他说等下次有机会再带她专程到西湖玩,如果想看美景他给她拍一些照片回来。
  那一天杭州的天气正好,阳光不太猛烈,从断桥到曲苑风荷,游人三三两两,撑着太阳伞看荷花的,拿着摄影机拍照的,支起画架绘画的,不经意间透出一种悠闲与恬适。静静地走在游人如织的西湖边,它的美景像酒香一样浸入人的骨髓中,埂石情不自禁地有些陶醉了,他拿着相机不断地按着快门,似乎无论从哪一种角度看西湖都是美的,像一张天然的画卷。这里的荷花像风华绝代的女子在水波中婀娜生姿,让人目不暇接。
  阳光下似乎有风在流动。一袭白裙的女子站在断桥上看荷花,她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似乎她就是那水中静静绽放的白荷。风动,荷动,心动。那个女子的长发乌黑油亮地轻垂在肩上,像流泻在身上的丝缎。她的脸很白,她的侧影浮凸曼妙娉婷袅娜。
  埂石站在十米远的地方也在看荷花,他拿着相机,取景框里正好捕捉到那位白衣女子长发飘飘凝神静思的神态。他禁不住一怔,手按下了快门。
  不用问风从哪里来。从心里来,从眼波里来,从她的眉梢处盈盈送过来。恍惚间埂石以为眼前的女子就是软丝,若不是她眉梢眼角处流转着软丝身上所没有的明媚,他一定以为是软丝也到了西湖。埂石慢慢地向她走过去,越靠近她,越觉得她并不象软丝,虽然她们相貌好象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可是气质上却有着极大的差别。软丝忧郁冷漠楚楚可怜,眼前的女子却是活泼明艳生动可人,像水中的荷花临月照影,散发着清冽的美。
  当埂石被一种无形的引力牵引着,慢慢地靠近她时,他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同她搭讪。她的样子的确和软丝有着太多的相似。唯独不像的是那眉眼处流动的气息,如果说软丝是阴冷坚韧的石头,那眼前这个女子则是温暖精致的碧玉。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他忽然感觉自己面对她时没有面对软丝时那种坦然。第二次他再次张了张嘴,他终于说了出来:“小姐,我刚才不小心拍了你一张玉照,不会介意吧?”
  幸许是对陌生人天然的抗拒,她的脸有些微微地泛红,她看着埂石手里的相机,有些好奇,她说你是谁?你怎么会拍到我?停了几秒钟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说照片出来可以给我看看吗?
  埂石有些受宠若惊,她的声音有着浓重的杭州吴侬软语的音调,温暖得像阳光下曝晒的被子。他点了点头,自我介绍说他叫常埂石,广州人。
  他犹豫了一下说你很像我——很像我一个朋友,刚才我在远处拍荷花,还以为你是我朋友呢。埂石忽然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打卷,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单从外表看和软丝绝无两样,可是她们却是两种人,当他靠近她时他就感到了。他为什么会说软丝是他朋友,他自己也没想到,仿佛身体内有一个无形的东西在鼓励着他说谎,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白衣女子掩着嘴再一次笑了。她说这世上长得像我的人太多了,谁让我长了一副大众面孔。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在闪动,的确是一个表情丰富的女人,从这一点看她和软丝有着天壤之别。
  埂石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你长得很美,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一样美,你们的样子真的一模一样——真是奇迹。若不是你们气质上还有些区别,我差点以为你就是她。埂石解释的时候眼睛一直是盯着她的,越是看她,他越觉得她不像软丝,软丝很多时候面部表情都是冰冷的,除非她向他撒娇时。软丝也比她瘦,眼前的白衣女子比较丰满,白色的衫裙包裹着她高挑的身材,像白杨树一样挺拔,她的胸脯高高地挺起,有着江南空气里那种温润潮湿的味道。
  她笑了笑,再次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她的眼睛张得很大,她说有这么凑巧的事?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她。她的脸再一次泛红,她或许不太习惯陌生人的夸赞。
  你老家哪里的——叫什么名字?埂石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个疑问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就一直纠缠着他,让他无法安心地和她继续谈下去。
  我叫秦软纤,就是淅江杭州人——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她的话虽然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却更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哦——我朋友出生在四川,姓叶。我还暗自猜想你们是姐妹呢——看来不是,那可真是上帝创造的奇迹。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问这话时他有些忐忑不安,他想进一步确定她是否和软丝没有关系,或者说他更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信息,刚刚听到她的名字时他的心动了一下,“软纤”和“软丝”如此相似,这让他莫明其妙地有些不安。
  有,我还有个弟弟。她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有些抱歉地说,我要回去了,今天遇到你真高兴。软纤的脸上笑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涡,煞是迷人。

听了她的话,埂石的心里虽然安稳了一些,可是她要离开的消息却又让他有些失望,仿佛有一种难舍的情愫纠缠着她,他的内心竭力地想要挽留住她。可是他张了张嘴却说了一句我怎样把照片给你送去?
  你不是本地人吧?来出差?软纤扬起头轻轻地问,脸上绽开了一朵美丽的笑。
  是的,我来出差,一个星期的会议,开完会我就回广州。你若有空给我做向导,我就好好玩一下,好不容易来一趟杭州。说这话时埂石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软纤站在他的面前,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荷香,这让他的身体有了些许变化。
  那你给我留个电话或宾馆的地址吧,我抽空去找你。她笑了笑说,你如果要出去我可以带你把杭州的景点都玩遍,来一趟杭州不玩一下确实可惜。她再次笑了笑,拂了一下飘到额角的头发,我现在要回去了。
  好的,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找我就打我的手机。我在望湖宾馆508房间。
  那好——再见吧。软纤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当她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渐渐消失,他的心里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做了一个美梦一样,梦一醒来却只有这满池的荷花在轻风中摇曳生姿。忽然就感觉眼前的美景都黯然失色了,那一个白色的倩影仿佛带走了他的兴致和魂灵。当他一个人沿着断桥往曲苑风荷走过去时,竟然没有了初时的兴致,手里的相机也兀自拎着一个镜头也没有再拍。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2:3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2.
                 
  满怀失落地回到了望湖宾馆。他找了宾馆的服务员帮忙,在有网络的商务房里把数码相机里的照片都打印了两份,拿着那张偶然中给软纤拍下的照片,他的心里便忽上忽下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他想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把这样一个人派到他的眼前,他对自己说:软丝,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只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自从遇到了秦软纤后,他的心思忽然就像被一种强有力的东西牵绊住了,之后的几天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她走后一直没有来电话,直到他一个星期的会议开完了也毫无音讯。他开始有些后悔没有问她的电话或者住址,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她。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一起来开会的同事以及公司董事会的人都各自散去,他却留了下来。
  当他待在屋子里焦虑不安,看着窗外的美景却激不起他丝毫的兴致时,他就只能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软纤望着远方,她的眼神似乎若有所思,她的眉心处似乎含着一丝淡淡的愁——他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有一些淡淡的愁,虽然她给他的印象是如此的明艳,可是这丝淡淡的愁却给她增添了一种神秘。她似乎是另一种情态的软丝,她喜欢笑,说话时总是先笑了再说,这是和软丝最大的区别。她的笑具有一股强大的感染力,这是软丝所不具有的,她可以用眼神和笑容轻易地和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可是软丝却带着倨傲与疏离的神色,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们说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在比较中产生差异,两个外表没有多大差别的两个人,就只能从气质上来作区分,软丝和软纤是两个在不同背景下生长的双胞胎,软丝的背景复杂遭遇苦难多,所以性格阴冷内敛;软纤则从小被一家经济条件富足的城市家庭收养,经历相对单纯一些,这种背景的差异自然导致了俩人气质上的差别。
  埂石在和软丝的长期相处后,再来感觉软纤的另一种风情,自然会有不同的感觉,甚至会觉得后者更具女性魅力。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历史上有很多姐妹之间和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的原因,人永远都在追求新鲜与差异性,而这种不断的追求是人本性中求变的需求。当然他不会轻易就承认,因为相对于长久建立的感情而言,一时的欢愉往往只能被归结于冲动或者本能需求。当埂石坐在宾馆的房间里,一直盼望着软纤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甚至更多地把这种焦虑不安归结为自己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而受到的逼迫,这种逼迫致使他不得不背叛自己的先前的誓言,而坐在那里等一个陌生女人的幸临。
  当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抓起了它。当他再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从电波那一端传来时,他觉得这声音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样无比的亲切。她说,原谅我这么久才给你电话,你现在还在杭州吧?埂石有些迫不及待地说,我在呢,我一直等着你来拿照片。她说,那么你现在下来吧,我在宾馆的大堂等你,我带你去游西湖。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3.
                 
  埂石换了一套比较轻松的便装,带着相机下楼来时,软纤正坐在沙发上往里面张望着,看见他出来,她立即站起身来走向他,开心地笑着,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她说,我以为你已经回广州了呢。埂石看着她的眼睛,笑得很温和,他说,我拿着你的照片怎么敢偷偷跑掉呢,会议开完我就一直等着你过来。
  软纤还是一身白衣。她说我们去游西湖吧,现在的荷花是全年最美的时候,在那里拍照赏景都是最好的。
  俩人并肩走在河岸上,像相识已久的朋友。阳光比较柔和,空气中有风在流动。风里面夹带着荷的清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原来空气都是香的。
  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两张洋溢着青春的脸似乎沉浸在一种幸福中。埂石不时按动着快门抢拍下她生动的表情,镜头下的她浅笑嫣然十分迷人。荷塘里的花粉白桃红,亭亭玉立地绽放在碧绿的荷叶中。

  软纤给他讲起西湖的来历,她那种自然的吴侬软语音调和缓,娓娓道来十分动听,她说据史载:早在秦朝时,西湖还是一个和钱塘江相连的海湾。后来受潮汐冲击,泥沙在两个畔角淤积起来,逐渐变成沙洲。此后日积月累,终于把吴山和宝石山的沙洲连在一起,形成一片冲积平原,把海湾和钱塘江分隔开来,西湖由此诞生。南宋以来形成了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断桥残雪、雷峰夕照、南屏晚钟、曲院风荷、花港观鱼、三潭印月、柳浪闻莺、双峰插云等十大景点,这些都是为旅游者必看的盛景。一边说着她一边带着他看一路的风景,她说1985年又评选出“满陇桂雨、阮墩环碧、黄龙吐翠、虎跑梦泉、玉皇飞云、云栖竹径、宝石流霞、龙井问茶、吴山天风、九溪烟树”等新西湖十景。
  埂石听她报出那么多地名,一时之间听得傻了眼。他有些惊讶,他笑着说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她摇头晃脑有些得意,她说我不会谦虚,你不知道我是教历史的老师,杭州的历史搞不清楚那不是很丢人?埂石这才知道她是杭州市一中的历史老师。
  她说来了杭州不游西湖等于没来,杭州的美食更是要吃的。中午时她带着他去延安路的食街吃东西,埂石说西湖醋鱼、童花鸡我已经在宾馆吃过了,我就想尝尝正宗的杭州小吃,你给我随便介绍几样吧。
  到了食街,才发现整条路都是杭州小吃,竟然不知吃什么好了。她笑着说这下你知道杭州的小吃多了吧?她随便给他介绍了几样当地的名小吃:吴山酥油饼、片儿川和猫耳朵,他吃得挺开心,特别是片儿川面条爽滑,肉片脆嫩,笋菜清香,汤料鲜美。他一边吃一边绝口称赞,说在广州可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面条。
  几天的时间似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疲惫。软纤带着他把杭州能称得上美景的地方都逛遍了,几天下来他俩已经从陌生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软纤的性格比较开朗,不时会给他讲一些笑话,逗得他哈哈大笑,在这样一种轻松的氛围里,游览倒是成了一种乐趣。有一次她问埂石有没有乳名,埂石说有呀,我们那里的人从小叫我“小石头”。软纤便掩着嘴直笑,她说她小时候叫狗儿。说起乳名的事她顺便给他讲了一个笑话,她说欧阳修不喜欢佛教,碰到士人谈论佛经时,总板起面孔对着他们,但是他小儿子的乳名却叫“和尚”。有人就问他说:“您既然不喜欢佛,排斥佛教,为什么却用‘和尚’来为儿子取名啊?”欧阳修说:“这正是我把它作为低贱之物,就像现在一般人家用牛、狗来为小孩取名一样。”她说他们家的人从小就叫她狗儿,说狗比较低贱好养,长大了有人再这么叫她就会不高兴。埂石听了也笑起来,他说对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以叫“狗儿”呢?
  俩人相似而笑,眼底的默契像水一样流淌而过。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3:0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4.
                 
  最后一天游览完后,他们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餐,似乎俩人都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埂石坐在软纤的对面,他的眼睛一直怔怔地看着她,他说如果我们早一天相识该多好,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场面感到无比的感慨。他说我已经买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回广州,你还来送我吗?她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了别处,她说希望你以后多来杭州做客。
  回宾馆的时候,埂石邀请软纤上他的房间坐坐,她没有再拒绝,很开心地答应了。他说你的照片我已经打印出来了,照得很漂亮。埂石把照片拿给她看,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笑得很开心,她说照得真不错——把我照得那么美,看不出你还真有点专业水准呢。
  哪儿呀——还不是你长得美,在哪儿一站都是一道风景,否则我哪儿拍得出那么好的照片呀。埂石由衷地赞美着,断桥上的软纤凭栏临风,有着江南女子的秀雅与婉约。
  软纤的大眼睛黑而亮,骨碌碌地转动着。她笑着明艳动人,她说你总喜欢夸人,你给你那个朋友也拍了许多照片吧?她一定很美。语气里似乎有股酸酸的味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它在灯光下闪烁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那是软丝的还是软纤的眼睛。他说她是很美,和你长得一样的美。埂石的眼睛盯着软纤,有些发直,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在室内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动人。
  她——是你女朋友?软纤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只是一个朋友——你有男朋友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想自己为什么要对如此可爱的女子撒谎呢?但是他潜意识地却又不想失去她,他知道如果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她会伤心地拂袖而去,他可能从此和她失之交臂。
  听到他的问话,软纤的脸忽然黯淡了下去,仿佛她的头顶上忽然罩上了一片乌云,过了很久她才说,以前有过一个,不过去年出车祸死了。
  埂石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
  她一直望着茶几上的那个水晶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百合花。她抬起头看着埂石,她说你也喜欢百合花吗?她的话语里似乎捎着某种神秘的气息。埂石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了软丝,他第一次送给她的花就是粉百合,她好象很喜欢的样子。
  软纤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说去年我们就要准备结婚了,家里人说先订婚吧。在元旦节我们准备订婚,那天沈扬刚在上海办完公事,他买了99朵百合花,当他驾驶着他的银灰色POLO,在沪杭线上高速行驶的时候,后面一辆车在超车时撞到了他的车,那是一辆重型货车……那急促的刹车声仿佛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尖利的碰撞声,他的车撞向路旁的栏杆,沈扬当场重伤晕了过去。百合花散落了一地,血染红了它。
刺眼的红灯,警车尖利的鸣声,还有那呼啸而来的救护车的声音从远至近,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泪顺着眼睫毛流了出来,沿着腮帮静静地流淌着,过了很久她才说沈扬被抬上救护车,可是没到医院他就永远闭上了眼睛——他流的血实在太多了。
  软纤的脸上挂着泪珠,宛若一朵带露的桃花。埂石不由得心生怜惜,他想一个这样的女子是应该受到呵护的,当他轻轻地揽住她时,她并没有丝毫挣扎,她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抽泣起来。他抚摸着她单薄的肩膀说忘掉过去吧,沈扬如果泉下有知,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她抬起头,无助像丝网一样纠缠着她,她说他真会泉下有知吗?他说,会的——他若看到你幸福,他也会开心。
  埂石低下头时便接触到软纤的唇,温润而滑腻。两个人的呼吸声在那一瞬间纠缠在一起,软纤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渐渐变软,并没有需要多少时间。她的身体宛若一潭温柔腻滑的泉水,似乎有一种柔滑的东西不断地掀起来冲刷着他,让他想起了暖暖的温泉水。水不断地从泉眼里汩汩而出,哗哗的水声从上面的山石上溅落来,冲到他的身上,激起了银白色的水花。
  当软纤在他的身下变得潮湿而温润的时候,埂石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了床上,他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女人。他说着闭着眼睛进入了她,软纤轻哼了一声,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就接纳了他,当他感到自己像进入了连州地下河,前方似乎有许多未曾知晓的黑暗在逼迫着他前进,可是越往里走,他的心就越剧烈地跳动。似乎河岸越来越窄越来越难以行进,水花冲了起来,抛起他,当他和她都被巨大的浪花抛起又放下时,他感到了未曾有过的快乐与充实。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3:3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十一)顿悟
                 
  1.
                 
  软丝坐在床沿上再一次看着姐姐,那一张脸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清晰轮廓,她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躺在床上,而不是软纤。软丝刚刚喂她吃了一些东西,她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医生上午检查了她的身体,说她的心脏无法承受怀孕后不断的压力,如果她坚持要这个小孩的话,那她的性命堪忧。回来后,她就一直那样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下午小兰和软丝都坐在床前劝她。
  埂石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给软纤煲骨头汤,后来听说孩子不能生下来,他整个人都垮掉了。像突然遭受了雷电袭击一样,他颓然地跌坐到厨房的地上,他的两只手抱着头部,喉咙里发出痛楚地呜咽。软丝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软纤的房间。软纤一句话也不说让她感到憋闷,小兰姐也坐在床沿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说妹妹,你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孩子没有了我们可以去抱养一个,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说让我和软丝怎么活呀?
  被单是白底带花的,花正是粉色的百合花。软纤看着被单上的百合花,她的眼里浸满了泪水,很快泪水漫了出来,流满了她的脸。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了一句话,她说姐姐,你就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我伤害了软丝妹妹,我惟有生下这个孩子才能赎我的罪过。说完她咬着下嘴唇,嘴唇上很快被咬出了一道红印。
  软丝拿着纸巾走过去,一边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说,你怎么那么傻呀?你生下小孩才是真正伤害了我,我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要自己的姐姐付出生命的代价。你必须去做掉,医生说了胎儿如果再大一些,做人流可能会有危险。
  软纤再一次沉默着不再说话。小兰在一旁劝着软纤,她说妹妹,请不要这样子,我们几姊妹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要健康地活着,不要想太多好吗?
  晚上的时候小兰一个人回家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软纤和软丝俩个人,可能是因为疲倦的缘故,软纤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仿佛锤子一样敲打在软丝的心上,屋子里静得似乎可以听到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软丝看了看姐姐那睡觉时还紧锁着的眉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静静地走了出去,带上门后她走到了大厅里,埂石已经不在了,屋子里只有明晃晃的吊灯像一个孤魂夜鬼一样吊着。
  软丝问陈嫂先生去哪里了?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只看见他开车出去了。软丝便嘱咐陈嫂等软纤醒的时候,给她弄点好吃的,她几天没有上心吃过东西了。陈嫂答应了,软丝便提着包说出去一下,出门时她看了看车库里的蓝鸟,很久没有开过它了,当她走过去启动它的时候,她甚至听到汽车也像人一样发出欢快的声音。
  软丝开着车到达银河沐足城时,她并没有进去,她坐在车上一边等着玲珑,一边抽着烟,很快车里就烟雾弥漫,她把玻璃窗摇下来透透气,十二月的风有些北方的寒意,她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十二点钟换班的时候,玲珑手里提着包走了出来,软丝看见她便拧熄了烟头,按了一下喇叭。玲珑停了下来,她很快看到了她的蓝鸟,她的嘴角浮起动人的微笑,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好象不错,人也长得滋润漂亮了许多,这时她已经娉婷袅娜地走了过来,玲珑上车后依然笑着,看着软丝阴沉的脸,她说丝姐怎么晴转多云了?软丝启动了车,把车开得风快,只感觉呼呼的风从耳旁呼啸而过,玲珑在一旁大声地喊叫着,开慢点儿,你这样子会很危险的,软丝渐渐把车速慢了下来。她说记得考驾照的时候,教练听说她有心脏病,说什么也不给她考,还是埂石有办法给那人塞了一些钱,他说心脏病人又不是没手没脚的残疾人,不发病的时候正常得很。最后她顺利通过了,她说这世上什么规矩都是人定的,人去执行它,也是人去违反它。玲珑静静地看着她,她说姐姐,你今晚怎么了?
软丝摇了摇头,她说没什么,只不过软纤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她不能生下孩子,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埂石好象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而唯独生命不在人的掌控范围内。
  玲珑愣了愣,随即又笑了,哈哈,这不是更好吗?没有了孩子你们还可以重新来过。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黯然,她说你不是一直不能忍受他和其他女人有孩子的事实吗?软丝看了看玲珑,继续开自己的车,她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背叛了感情,我还能原谅他?更何况是他还伤害了我的姐姐。软丝说,我不会再给他机会,因为他在我眼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辉,在他眼里现在除了孩子他还能装得下谁?是啊,他还能装得下谁,她想为什么中国的传统男人都是这副德性,一个家庭的姓氏有那么重要吗?即使是没一个姓常姓叶姓白的,那世上还有千千万万姓常姓叶姓白的,以她的智力无法想得通这些东西,她也觉得不值得她想。
  玲珑终于再一次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她说姐姐想开了就好,我早就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自从她和她的爹和解后,她已经很少把这句话作为口头禅。
  她笑了笑,见软丝不出声,她又继续说,世上还是有大把负心汉子痴情女,姐姐不要太执着。
  软丝叹了口气,她说为什么要执着呢?我已经不去想他了,我只想和你一起过安静的生活。玲珑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像暗夜里的探照灯亮了一下,她脱口而出,真的吗?姐姐能这样想是最好的。由于激动她的脸有些泛红。她的左手轻轻地放到了软丝的腿上,温柔地摆弄着的她的裙角。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53:58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2.
                 
  白色的蓝鸟行进在无尽的黑暗里。街旁的灯像鬼火一样闪烁着,风从玻璃窗里灌进来有些冷,玲珑下意识地向软丝靠近了一些,她轻轻地把窗户摇了上去。
  软丝想了想,她说妹妹,我必须先回去看看我姐姐,她情绪一直不好。你今晚就在我家陪我,行吗?玲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很快东圃名雅阁就到了,软丝刚停好车,就见陈嫂跑了出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太太,不好了,你姐姐她不见了。她的声音凄怆而尖利,在黑暗里回荡,似乎能刺穿静夜的恐惧。
  软丝忽然感到全身冰凉,像一盆冰水从头淋下,她来不及关上车库的门,便冲进门去大吼道,怎么会不见了呢?我不是让你看着姐姐有没醒,醒了就给她做些吃的吗?
  陈嫂有些手足无措,一只手用力地绞着身上的围裙,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述着,太太,都是我不好,我刚才接到我儿子的电话说没钱用了,我就给他拿钱出去,我怎么也没想到回来姐姐就不见了呢?都是我不好——她一边哭着,一边带着软丝走进软纤住过的客房。
  陈嫂有个儿子也在广州打工,最近听说泡了一个广西妹子,隔三岔五向陈嫂讨钱,她不只一次骂过她儿子不懂事没出息,可是做娘的有什么办法,自己生的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儿子。
  房间里的被单折得有棱有角,似乎从未曾有人在这里住过,屋里唯一不见的东西是软纤从杭州带来的行李箱,软丝一下就懵了,她一个人怀着孩子,能够去哪儿呢?如果在路上出了事,她该如何是好呢?越往下想,她就越害怕,玲珑揽住她的肩柔声地安慰她,姐姐别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或许她暂时出去冷静一下,等她想通了就会回来了,姐姐千万不要急。
  软丝气得双肩都有些抖动,她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想着姐姐的样子禁不住泪眼婆娑。软丝从小没有姐姐,对唯一的一个妹妹也极其疼惜,自从有了小兰和软纤姐后,她总算感受到一点亲情的温暖,那种如沐春风的温暖一直充盈着她那荒芜的心,她从未曾想过失而复得的亲情一旦再失去,对她会是何种损失和打击。
  正暗自神伤着,玲珑在一旁惊叫了起来,她说姐姐,快看,软纤姐好象留了一张纸条。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纸递给软丝。
  软丝有些激动,接过纸条时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她轻轻地展开那张纸,似乎它是一片羽毛,她稍不注意它就会飞了起来。看着那张纸,她的眼泪就像河水一样涌了出来,她想不到自己会那么脆弱。
  软纤的纸条是这么写的:软丝妹妹、丝兰姐:我一直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我的无心过失却让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亲情,我知道我带给妹妹的伤害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在这之前我知道我有心脏病,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不可以生孩子——我以为我可以给埂石生一个健康的宝宝,而现在我知道我生下他会有危险,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的错误已经酿成了,我希望能够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静静地生下他,因为我的生命没有了他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
  纸条的后面字迹模糊,可以看出那上面斑斑的泪痕,软丝看着那些字,心里就痛了起来。她望着纸上的字自言自语地说,姐姐,你怎么那么傻?如果你不在了,孩子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她的心里好像有一把尖利的刀在切割着她——她的内心突然就翻涌起无限的恨意,她想这一切都是埂石造成的,他毁了自己的幸福,还毁了姐姐的一生。凭什么她们姐妹俩都要为他背负传宗接代的十字架?当初他作过的承诺呢?她那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可是结果却是如此的惨烈。
半夜的时候,埂石回来了,一身的酒气。他进门后就躺在厅里的沙发上睡了。软丝听到动静,从楼上的卧室冲了下来,拧亮了所有的灯。大厅里一下子灯火通明,尽管屋里所有的灯在婚后已经按软丝的意思减弱了亮度,可是全部灯打亮后还是有些刺目。
  埂石躺在沙发上只是用手挡了挡光线,还是继续睡觉,似乎天垮下来也不关他什么事的样子。软丝跑过去一把揪住他,在他的衣服上撕扯着,你就知道喝得醉醺醺的,你留一点男人的尊严好不好?他被她的愤怒弄得有些清醒了,他张着迷茫的眼神问,我喝酒碍你什么事了?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软纤一声不吭就走了,她还要为你生小孩——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软丝把软纤留下的纸条扔到他的脸上,愤怒使她的脸有些扭曲,说完那些话她转身头也不回了上了楼,楼上很快传来“嘭”地关门声。
  埂石被扔在了明晃晃的大厅里,这里空无一人,寂静得似乎要爆炸。虽然这里的光亮像七八月的太阳一样灿烂,可是他却像陷进了无尽的黑漆漆的冰窖,伸手不见五指,恐惧像铁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当他颤抖地拿起那张纸,那上面的文字像鸽子一样飞了起来,扑腾着翅膀冲向他。
  他感到生活彻底乱了。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