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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飘泊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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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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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5:3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3.
                 
  俩人一起下了楼,石牌西的夜市很热闹,街边有很多小贩的摊档,横七竖八地摆了些桌椅,有很多出来逛街的人走累了就在那里坐着吃东西。街头小贩卖的多是一些广东人喜欢喝的糖水,比如马蹄糖水,银耳莲子糖水等,还有各式的粥,鳝鱼粥、排骨粥,街旁还摆了一些烤食物的炉子,铁丝板上放着烤红了的鸡翅、火腿。火光映红了小贩的脸,食物的油滴进火里,火星溅了起来飞起来老高。空气里弥散着羊肉串、烤玉米的清香,很多天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的玲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软丝找了一个靠里边的座位安顿她坐下,她说妹妹等一下,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软丝走到小贩的面前,指着鸡翅、火腿和玉米各要了三串,再要了一小锅鳝鱼粥。等她坐回到桌子旁,很快她要的东西全部端了上来,软丝看了看眼前的食物,用碗剩了一碗粥,首先端到玲珑的面前,她说妹妹别愣着,动手吃呀。
  玲珑这才感觉肚子咕咕地叫得厉害,她再也顾不得斯文拿着鸡翅大啃起来,像是饿了几辈子似的。真想不到这么好吃,她边吃边说着,很快盘子里的东西风卷残云般被她一扫而光,软丝只吃了一根玉米棒。随后玲珑又喝了两碗粥,直到吃完这些东西,她才抬起头来看着软丝,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她抹了抹嘴,看着软丝笑了起来。
 你呀,一看你就知道很久没吃饭了,生病了更应该多吃东西才对呀。唉,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让人不放心呢。在看着玲珑吃东西的时候,软丝的眼里再一次浮现出妹妹的样子,她饿得发慌时拿起红薯就啃的样子,她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在这样的夜晚,风从街那头轻轻地吹过来,空气里只有一丁点秋天的味道,这也只是在晚上才能感觉到季节的变化,白天时艳阳高照这里还像是夏季。
  以后你就住我这里吧,反正你也没有找到房子,或者你干脆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说到“我们”时她的脸禁不住红了,她想起埂石,他不一定喜欢玲珑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只是话说出了口,不好意思收回。
  不用了,我住你这里的小屋就挺不错,我每月给你房租。玲珑在夜色中倔强的脸,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来广州时的情景,当时她和秋月也是这样坐着吃饭的,她也像玲珑一样风卷残云地吃东西,这样的情景再一次出现时,她就能体会到当时秋月的心情,她原来也是如此怜惜地看着自己,把她当成妹妹的。想起在广州已经香销玉殒的秋月姊妹,她的心就像忽然被七月的台风刮过一般,无法再平静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5:5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4.
                 
  玲珑和软丝这一晚回到出租小屋后,便各自睡下。这一晚依旧有月光从小屋的窗户里洒进来,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床上的两个女人。她们一个脸朝墙,一个脸朝外,看上去似乎都进入了梦乡,可是她们俩都各怀心事,久久不能成眠。
  对于软丝来说,明天将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将从此与过去道别,可是过去的一切却是她最无法割舍的,虽然它像一个十字架带着浓重的阴影背负在她的心上,可是那却是她灵魂的依脱,她无法想象未来的生活没有了这份挂牵她将会怎样?
  埂石对她的改造无疑是想看到她的脱胎换骨,可是这种转变过后她还剩下什么?她无法忘记她的山林,无法忘记在那里的每一件事,那里牵扯着她的脉搏使她舒展地心跳,那里尽管有半月不见阳光的阴霾天气,那里还有被山峰挤压得变了形的月光,那一切的一切都写着它软丝的名字,流淌着她的血液,她无法彻底地将它们抛弃。形象设计师的话铮铮有声还在耳际盘旋,她说她想成为城市中的一份子,就必须抛弃过去,忘记她是山旮旯里出来的,这让她不免有些寒心,如果寻找幸福的代价是把自己的过去埋葬掉,那她宁愿不要眼前的幸福。可是埂石那满怀期待的眼神,使她无法泄气,无法给他热情的心泼一盆冷水。
  她记起玲珑问她的一句话,她说丝姐你觉得自己现在幸福吗?如果你不快乐就不用那么勉强自己,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资格让你为他改变。每念及此,她的心就好似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对于玲珑来说,这一晚就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胃里涨鼓鼓的有些难受,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在今天的一顿饱餐后,胃好象有些承受不住。这就像一个叫化子一夜暴富后发现承受不住惊喜,第二天就变得痴傻了一样。她的胃被东西塞满了后就在那里不停地晃荡,仿佛是在抗议。在她眼里软丝好象比以前更不快乐,可是她的眼里却盛满了爱情的甜蜜,无法让她看到更多真实的自我。玲珑不知道怎么去劝解她,就像她无法劝解自己不去关心软丝一样,这是每个人心上的一个结,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
  佛家讲放下执着,万事随缘,让因果自作定论。可是谁能够说放下就能放下?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6:1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十二)一语成畿
                 
  1.
                 
  婚礼那天。软丝一早就被吵醒了。起来看了看天,还是蒙蒙亮,青灰色的天边有一缕红霞渐渐地扩散开来,她想今天应该是个好天。
  化妆师比她预计的还要早就到了出租屋,那女的有三十岁左右,眼角却已经掩饰不住皱纹的侵袭,尽管抹了很厚的脂粉还是未能达到理想的效果。她的脸像罩了一层霜,进门时她就满脸不高兴地说四五点钟就被新郎吵醒了,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质问她怎么这么迟还没去化妆?真是莫明其妙。
  原来埂石送走软丝和小兰后,兴奋得一夜没睡,和张明虎在客厅里聊了一个晚上,从他们一起读小学到初中,甚至回忆起他们在学校里追求漂亮女生的事,回忆那些种种可笑的事,俩人感慨万千,那些留存在岁月里的记忆像潮水一样翻涌了上来,冲击着俩人的心,年少轻狂时的旧梦在多年以后提起时仍旧让人激动不已。讲到了最后,张明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小石头,你看你现在多得意呀,事业有成,明天也成家了,有了漂亮的老婆。可是我的另一半呢?还不知在哪个角落——说完他就呜呜地哭了。
  等天才露出鱼肚白时,一夜未合眼的埂石却以为天已大亮。匆忙打电话给化妆师,其实那时才四点多。化妆师说她自己也睡糊涂了,起床赶紧抓起化妆箱就跑,出来街上打的才发现五点还没到,气得直跺脚,妈的,结婚又不是去投胎,那么着急干什么。软丝看着一脸不开心的化妆师说,要不你去房里睡会儿吧,我现在也睡不着了。
  玲珑这时也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眼窝处有青灰色的黑影,像是有人在被窝里给了她一拳似的,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精神。
 软丝无奈地看见她说,妹妹,你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着呢。那个化妆师早已不客气地进里屋睡去了,软丝只有和玲珑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秋天的凉意在早上尤其明显,寒意从四面八方向她们袭来,身上感觉到有些凉意,软丝便起身去里屋拿了一条薄毯,盖在俩人的身上,再一次眯上眼睛睡了。这一次她睡得很沉,也许是前半夜一直都没合眼的缘故,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感觉到有一朵云向她飞了过来,她看了看脚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好象在云朵上飘浮。当她再仔细看那朵云时,它已经飘到了自己的眼前,她看见那上面有一个人——是玲珑,只是她一身的五彩霞衣非常美丽,玲珑看见她好象根本就不认识她,径直飘到其他地方去了。软丝感觉背脊上很凉,就用力向她追了过去,她发现越是用力脚下的云朵越是不按她的方向飘,她忽然就哭了,她说玲珑妹妹,你为什么不理我呀?前面的那朵云忽然停了下来,玲珑转过身来,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为什么要理你呀?你是谁呀?软丝哭得更大声了,我是软丝呀,你不记得我了?我们都是山里人呀?你在长白山我在大巴山。玲珑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直不起腰来,最后她指着她的头发还有衣服,她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山里人吗?玉皇大帝说把巴山神女和长白仙女派下凡界,为的是受天下苍生的七七四十九难,而你却半途而废。哈哈哈——她的笑声响彻云霄,软丝听了像遭受了冰雹打击从头到脚的冰凉。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6:4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软丝无奈地看见她说,妹妹,你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着呢。那个化妆师早已不客气地进里屋睡去了,软丝只有和玲珑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秋天的凉意在早上尤其明显,寒意从四面八方向她们袭来,身上感觉到有些凉意,软丝便起身去里屋拿了一条薄毯,盖在俩人的身上,再一次眯上眼睛睡了。这一次她睡得很沉,也许是前半夜一直都没合眼的缘故,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感觉到有一朵云向她飞了过来,她看了看脚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好象在云朵上飘浮。当她再仔细看那朵云时,它已经飘到了自己的眼前,她看见那上面有一个人——是玲珑,只是她一身的五彩霞衣非常美丽,玲珑看见她好象根本就不认识她,径直飘到其他地方去了。软丝感觉背脊上很凉,就用力向她追了过去,她发现越是用力脚下的云朵越是不按她的方向飘,她忽然就哭了,她说玲珑妹妹,你为什么不理我呀?前面的那朵云忽然停了下来,玲珑转过身来,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为什么要理你呀?你是谁呀?软丝哭得更大声了,我是软丝呀,你不记得我了?我们都是山里人呀?你在长白山我在大巴山。玲珑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直不起腰来,最后她指着她的头发还有衣服,她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山里人吗?玉皇大帝说把巴山神女和长白仙女派下凡界,为的是受天下苍生的七七四十九难,而你却半途而废。哈哈哈——她的笑声响彻云霄,软丝听了像遭受了冰雹打击从头到脚的冰凉。
                 
怎么能将就呢?结婚是人生的大事,是不能随便将就的。那个化妆师从箱里翻弄了一会儿,找出了一根别针,她甚为得意地笑着,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晰。她说你瞧我准备着这个呢,像这样的情况我遇到的可多了,每一个人结婚都想自己是最漂亮的,当然不能随便将就啦。她把软丝腰部的裙了拧到了一块儿,用别针扣在那里。然后用背后的那块白色的蝴蝶结挡住了别针,做完这一切,她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搞掂——新娘子真美,你是我化妆过的新娘中最出色的——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软丝,然后转过身看着手里拿着衣服还愣在那里的玲珑叫喊了起来,你是怎么搞的?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穿礼服呀,门外新郎可是等急了。
  她迅速地给玲珑褪掉身上的衣服,把礼服套上,啧啧——没看出来,原来这伴娘的身材也真棒,穿上礼服后的玲珑完全变了一个人,不过她眼睛里的神情与倨傲还能看出原来的本色。
  玲珑和软丝互相对望着。在那一瞬间,仿佛俩人都被彼此身上的气息迷住了,软丝眼前的玲珑是那样的高大挺拔,像一坐小山峰一样伫立在她的身旁。而玲珑眼前的软丝对她而言却是那样的陌生,她是那样的美丽——城市女人的优雅与美丽,可是她却明显感觉俩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从今天以后,她的身边将有一个他,那个高大瘦削的埂石将代替她的位置来保护她,她一直觉得走在她身边的人一定是她自己,她有足够的高度给她挡风遮雨,她有足够的力量给她安全,可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当她穿上这身精美绝仑的嫁衣,她就已经远离她们的世界,那一个世界里她们相互吮吸着彼此的气息,她给她擦背,她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6:5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3.
                 
  哇,新娘真漂亮——后面有几个人大叫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化妆师已经把埂石和一群接新娘的人都放了进来,不算太宽的屋子立刻拥挤不堪。埂石走上前拉着软丝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真的很漂亮,像我的新娘子——埂石说这话,并没有意识到它的语病,这软丝原本就是他的新娘,他却说“像他的新娘子”,这不是有问题吗?不过在混乱中,大家都只顾着看眼前两位盛装待发的美女,哪有心思理会他说什么呀。
  当接新娘的车行进在广州街道上,城市里节日的喧哗已经开始上演,天空上飘荡着五彩缤纷的热气球,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店铺楼宇前挂着的大红灯笼,还有那各式各样共度国庆的横幅标语,整个广州城都沉浸在节日的沸腾中。这一年的国庆据说比往年还要热闹,因为香港在这一年已经回归祖国,这一年也是香港回归后第一个国庆节,城市里有大量的游行车队,举国欢庆,气氛格外热烈。
  石牌离东圃并不远。可是浩浩荡荡的礼车却整整行进了半个多小时。路上还碰到一队舞狮子耍龙灯的,引来了无数路人的围观,交通一时陷入瘫痪。这一天埂石请了六部小车去接新娘,其中有三部是奔驰,两部宾利,另一部是埂石的凌志。埂石的车开在最前面,车头上有一对新人的布娃娃,以及用粉红色玫瑰组合成的一颗巨大的心,车顶蓬上挂着红色的彩带与鲜花,整个车被装扮得喜气洋洋十分耀眼,行进在大街上时,引来了不少路人驻目观看,按照婚礼的行程是先接新娘回新屋,然后再去酒店举行婚宴。埂石很多乡下的亲戚都在新房里等着。当接新娘的车进入雅亭阁时,远远的就看见一大群人翘首以待的样子,当他们看见车队后有些人就喊起来了,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很快美丽的烟花放了起来,等到车队停在他们家的小花园前面时,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便响成了一片。广州市本来是严禁烟花炮竹的,不过在城市的一些小区里,办喜事的还是喜欢用传统的方式表达喜庆,再加之物业管理处并不是十分的反对,因此放炮竹烟花的还是无法杜绝,何况是在国庆日,到处张灯结彩的情况下。
  当软丝和埂石挽着手走下彩车时,很多人都在惊呼新娘的漂亮。所有艳羡的目光都集中到新郎和新娘的身上,作为今日的主角埂石看起来也异常的精神抖擞,一点也看不出昨晚没有睡好觉的迹象,一身白色的西装把他衬得神采奕奕,在昨晚还在谈着梦想新娘的絮语,今天却已经梦想成真,这真的像一个梦,如果它永远都像今天这么美丽多好,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完美的,完美的新娘,完美的婚礼。连那群远道赶来参加婚宴的乡下亲戚也格外的亲切。
  埂石的父母坐在厅里,胸前也戴着大红的礼花。他们脸上的皱纹在今天都被笑容撑了起来,格外的舒展。亲朋好友都在议论着新娘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她的一切在今天看来都令人赏心悦目,无论是她嘴角的笑容,还是对客人真诚的回礼,都表现得落落大方高贵优雅。他们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一切都是埂石请人改造出来的,他们也不知道改造前的软丝虽然不够高贵但却很自然,他们更不知道在笑容的背后,软丝的心里却掩藏着悲哀。这里在上演一出灰姑娘变成公主的童话剧,而它的主角就是软丝。今天的她光彩夺目,玲珑站在她的身后,时而给她理一下裙角,时而给她拢一下飘散的头发,在她的眼里今日的软丝却是最冷漠的,虽然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而那些笑就像脱离了她的躯壳一样没有了温度,冰凉的。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4.
                 
  婚礼比软丝想象得还要盛大。埂石特意请了影楼来拍摄婚礼的全过程,准备制成VCD以作纪念。软丝是婚礼上最注目的焦点,无论是身着洁白的婚纱,还是中国古典的旗袍,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完全符合现代淑女的风范,既时尚又典雅。埂石的眼里充满了陶醉与喜悦,在场的朋友和亲属都对他投来了艳羡的目光,这种目光覆盖着他让他无比的温暖与骄傲,他从小不爱多讲话,不过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什么事情他都追求完美。爱上软丝后,他曾经苦恼过,他明白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心脏病人,这种无法达成的完美让他不安,可是爱情的魔力太过强大,以致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爱她,虽然她的残缺让他无法容忍。
  婚前俩人的磨擦在他看来是稀松平常的,两个不同背景下生活的人自然有许多不同的看法,他相信软丝的适应能力。在他眼里,她就像一颗劲草,即使在没有阳光没有肥料的地方她依然能蓬勃地生长,何况只是一丁点儿的改变。结果也正如他所愿的那样,软丝在他的调教下已经脱离了过去的影子,整个儿脱胎换骨了,留下的都是她身上的优点,那淡然的忧郁气质,那骨子里的坚强不屈,现在还增添了一股城里人的优雅和傲气。
  不知怎么的小兰一直没来,直到婚礼结束都不曾来一个电话。原本由她做伴娘的,却临时换了玲珑。埂石早上去接新娘时,还有些不高兴,他对玲珑虽然没有什么看法,可是要请一个按摩女做软丝的伴娘,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说了两句不乐意的话软丝的脸就黑了下来,于是他也就闭嘴不说了,毕竟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被这件小事搅黄了。
  玲珑这一天也是一身香槟色的礼服,显得格外的出众。她是软丝的伴娘,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站在软丝的身边木然的笑着,脸上的脂粉掩饰不住她脸部的浮肿,那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引起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只要一躺下,她就会看见软丝站在角落里轻轻地啜泣,她说埂石不爱她了,她心里就禁不住痛起来。
  婚宴是中午12点整正式入席的。当软丝和埂石站在酒店入口迎接来自各处的朋友和同事时,软丝的脸上依然挂着恰如其分的微笑,仿佛那笑容刻在了她的脸上。颔首微笑再颔首微笑,这一切动作都是经过精心训练出来的,能够批发亦能够零售。软丝站在那里,台阶下是另一片天,阳光灿烂,太阳还像夏日时候一样明晃晃地照着,来参加婚礼的人脸上的笑也仿佛被太阳晒得干干的,挤不出一丝水份来。
  入席的时候,玲珑再一次站在她的身后。婚礼上免不了觥筹交错,软丝有心脏病是不能喝酒的,当然这一切不能说出来,只能做适当的掩饰,刚开始时埂石还能帮她挡一挡,到后来埂石喝得脸上红霞飞脚下云朵飘自顾不暇时,那些宾客敬的酒就只有由玲珑来解决了。玲珑是北方人,听说北方人喝老白干是最厉害的,她虽然没有怎么喝过,可是那种东北人的气势还是有的,看着她把一杯杯酒一饮而尽。软丝甚至觉得玲珑的豪放里却有着对她的蔑视,她站在她的身后,给她适时的提醒,看起来周全而关怀备至。可是软丝却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她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相互劝酒的宾客,仿佛他们都是天外来客。玲珑的冷漠无疑刺伤了她脆弱的自尊,她想这出灰姑娘的戏最不圆满的是,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灰姑娘,她比王子更爱灰姑娘,更希望她得到幸福。在玲珑心里,在无法完全肯定这出戏是否能真正带给她幸福之前,她似乎是不会有快乐表情的。软丝觉得自己错了,不应该让她站在她的身后,如果是小兰,就不会带给彼此这样的沉重感。
  小兰今天没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的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小兰说软丝像她的妹妹,在她看来她的婚姻大事就像她的一样不可忽视,她昨天还说看到软丝得到幸福的归宿,她的心里比自己得到幸福还甜蜜。不知道为什么,俩人有着同样的感受,小兰给软丝的感觉也正好像姐姐一样,当她没有出现在这场婚宴上,她的心里也像空了一大块,她的目光不时地扫向入口处,可是那里除了来来往往的宾客,小兰纤小的身子一直未曾出现。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7:2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5.
                 
  等宴会结束,软丝和埂石再一次站在酒店入口处送走一批批的来宾,宴会场地上只留下张明虎、玲珑和他们俩人时,软丝终于忍不住问张明虎,你们有没有发现,小兰今天怎么没来呢?
  张明虎的神情甚为沮丧,这一天最渴望小兰出现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他一直紧盯着大门入口,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能出现,他已经被失望搞得没了任何兴致。喝酒的时候,他像玲珑一样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这时候俩人都有些东倒西歪,脚步趔趄,埂石看起来反而比他们好一些。张明虎听见软丝问自己,心里的火气更不打一处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也正担心呢,软丝看了看玲珑,她的脸因为喝酒过多而涨得通红,脚下有些站立不稳,她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你看你——不能喝就别硬撑,现在难受了吧?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指挥埂石端一杯热茶过来,看着她把一杯水喝下去,她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玲珑眼里的冷漠让她感到隐隐地不安,可是她却无法安慰她,她知道她讨厌这场盛大的婚礼,就像她也一样厌恶这种虚张声势的场面一样,她感到越是面对热闹的场面,她的心底就越是虚空。
我们回去吧,到晚上亲戚们还要闹新房呢。埂石一只手扶着软丝,一只手扶着张明虎。看虎子哥的样子,让我来开车吧,你坐在我旁边。
  正要出门的时候,软丝才记起自己把手提包寄放在酒店大堂前台了。她去领了手提包,顺便看了看手机,却发现有几个没有接听的电话,是小兰打来的,软丝奇怪地说小兰原来是来过电话的——还没说完,张明虎比她还急,他显然有些激动,一把推开埂石搀扶他的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他急着说那快点给她回个电话呀,她打不通你的电话一定急死了,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来做你的伴娘?
  张明虎今天做埂石的伴郎很没趣,原本是为着小兰才勉为其难地做一回伴郎,想不到小兰第一次却放了大家的鸽子。
  软丝打电话过去,她记得那是兰风馆大堂收银台的电话,电波里传来嗡嗡的声音,一直没有人接,软丝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说不太可能呀,怎么他们今天没开店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种不祥的预兆笼罩着他们,可是谁都没有出声。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7:3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三部 月光重影
                 
  (一)身世之谜
                 
  1.
                 
  红色的士嘎然一声在银河沐足城前停下了。
  小姐到了,的士司机说。
  软丝看了看窗外,银河沐足城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耀。记忆里小兰的背影悄然地隐去,她的青花布衣同这里的喧嚣似乎格格不入。她记得那一晚,他们闹新房,直到半夜两三点客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当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准备休息一会儿时,他们听到一种音乐声似有若无地响了起来,当他们四处找时,最后发现是软丝包里的手机又响了。打开她的手提包,原本悦耳的音乐声在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的刺耳,软丝拿起电话,手禁不住有些颤抖。
  喂——我是软丝,是谁找?
  是我,小兰——丝妹,你快过来吧,海公公快不行了——他一定要见你最后一面,他有话对你说——还没说完,小兰已经泣不成声。软丝的心忽然有了短暂的痉挛,一种痛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她有些激动,她脱口而出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现在在哪里?她几乎是叫喊出来的,玲珑在旁边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手在软丝的呼喊声中也有些略微的颤抖。
  南方医院——你快来,小兰没有说完已经挂了电话,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不会半夜三更给她电话,更不会在她新婚之日来这样的电话。软丝感觉自己在听到电话后灵魂就出窍了。她想起海叔那慈祥的面容,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一切都好象还在眼前晃动。
  我们常常说极度的欢乐背后可能蕴藏着深层的悲哀,没有人能够预料每一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在这之前一群欢天喜地醉生梦死的人现在却像被一记闷棍敲醒了,所有的儿女情长都抵不了生活本身带给我们的震撼,生活就像月亮一样,它永远只留一个正面给世人看,这一面光彩夺目,而它的背面是沟壑纵横还是一马平川,谁又能知道呢?
  当他们换了衣服赶到南方医院时,已经快凌晨五点了,天边已经有了丝许的曙光,天上的星星隐藏了起来,像一张素面朝天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青灰色的天幕因着那一丝光亮而显得不再黯淡,像激流暗涌的背后积蓄着无比强大的能量,也许不久后旭日将从东方冉冉升起。
  找到小兰时,她正坐在急诊室门前,旁边还坐了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急诊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她的样子让人禁不住联想到“惨不忍睹”这个词,或者说狼狈不堪。她的头发原本一直是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的,一丝不乱,这时却散了一半,一团乱七八糟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脸上,和她脸上的血粘在一起,那些血让人联想到恐怖电影里的镜头。她的蓝花布旗袍在衣领处被撕烂了一角,那样子让人难免会想到在这之前她一定受到过他人的袭击,而她一定是做过激烈挣扎的。
  发生什么事了?还没有等软丝和张明虎继续问下去,小兰已经扑到软丝的身上号啕大哭,这在平时是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小兰一向稳重,即使是情绪低落时也不会流露出半点痕迹。她的哭声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吓住了,软丝紧紧地搂着小兰瘦弱的身子,轻轻地安抚着她,就像安抚着一棵在风中颤抖的小树。
  她说小兰姐,你别哭,有什么委屈讲出来,大家给你想办法——软丝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心里的不安让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想着海叔的样子,他似乎就坐在她的面前微笑着给她讲怎么喝茶。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8:0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2.
                 
  过了很久,小兰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来,张明虎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张湿毛巾,见到她不再哭泣,他把毛巾递给软丝。软丝轻轻地给她抹着脸,就像当年给自己的妹妹洗脸一样,这样的情景让她再一次鼻子发酸,不过她强忍住了。
  等软丝把她的脸洗完,玲珑在一旁已经把小兰凌乱的头发扎了起来。小兰的手抓紧了软丝的肩膀,妹妹——她叫了一声,感觉得出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可是眼泪还是再一次涌了出来。软丝搂着她的肩轻声地安抚着,小兰姐,别哭,我们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要慢慢讲,让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能为你想办法呀——过了很久,小兰才止住抽抽嗒嗒的哭泣声,她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说昨晚她回兰风馆,她把软丝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了海公公,他格外地兴奋,一个晚上他都在给她讲他年轻时的一些往事。还讲到了他结婚时的情景,他说人生最美好的那一段就是婚前婚后的那一段日子。
今天一早,她起床迟了,本想打个电话告诉软丝的,可是电话老占线。店里的伙计一早要挂灯笼,她便去帮了一会儿忙。忙完后她就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还没来得及换就听到楼下大堂里一阵噼哩啪啦摔桌子打凳的声音,等她冲下楼时,就看见十多个彪形大汉手拿铁棒乱打乱砸,气势汹汹,堂里的伙计都吓得躲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刚开始她还以为是遇到打劫的了,下楼时顺手按了柜台下面的报警器。
  后来才看见陈老大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看见小兰就贼眉鼠眼地笑了,她记得海叔前段时间说陈老大已经被抓进了牢里,因为当年秋月为着手下的一个洗头妹屡次得罪他,为泄私愤他主谋害死了秋月,听说还判十五年刑。后来才知道是海公公托人查到了他的消息,报给了当地的公安。
  小兰看见他,心里就有些惊惶失措,当他奸笑着向她走过来时她的心都快跳到了喉咙眼,他说早听说唐云海有个外孙女很漂亮,想不到真的长得如此水灵,唉——真可惜呀,这么甜的水蜜桃,我却想一口吞下去,怎么办?他肆无忌惮地奸笑着,那种笑真让人恶心,当他向她扑过来时,她退了几步,腰部在柜台上撞了一下,他趁势扑到了她身上,他用那肮脏的手撕扯着她的衣领,他狰狞地笑着,笑声回荡在馆里。
  小兰激烈地挣扎反抗着,她的牙齿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当海公公冲进来时正好看到那令人目不忍视的场面,他冲上来就向陈老大一脚踢了过去,当然并没有踢到他的身上,因为那十多个彪形大汉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对着海公公一顿拳打脚踢。再后来就响起了警笛的声音,当附近的警察赶到时,那些人有的已经逃窜了,有的当场被抓获,陈老大却意外地逃脱了,现在全市都在组织警力追捕他。海公公由于脑部受了极大的重创,当场就昏迷了,晚上的时候他曾经醒来过一次,一直叫嚷着要见软丝,然后又昏迷了,现在正抢救着——小兰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的眼泪再一次像决堤的河水般涌了出来。
  软丝心里的恐惧也再一次浮了上来,她看着小兰的脸,眼前就不由的浮现起秋月姐那爱怜的眼神,她的心一直在颤抖着,当年第一次见到陈老大时那个情景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秋月姐——她打了一个寒颤,她想她的命运一切都将改写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5-30 10:38:1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3.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摘下嘴上的口罩,有气无力地说,没办法,准备和病人最后一次讲话吧,他大概撑不了多久,你们千万不要刺激他,医生说完转身走了,他的身影在他们的面前划了一道弧线,冰凉的弧线像雾一样封住了软丝的视线。当他们冲到手术台前,海公公的头部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纱布,他的身上手上鼻子上插了很多管子,那些管子就像绳索一样把软丝的心勒得紧紧的。
  软丝走近他的时候,唐云海张大了眼睛。他的手动了动,软丝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像蚊子一样细小,软丝和小兰把自己的耳朵挨近了他的嘴唇,他的声音大了一些,断断续续地说着,软丝——我是你的外公,小兰——是你的姐姐,唐云海说完这一句话好像用了他很大的力气,软丝的心忽然像被抛到了万里的高空,她在上面摇摇欲坠,这样的结局太让人意外了。
  他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继续说下去,你妈妈——程兰芝,当年她生下小兰时,是我让人把她买回来的,我本不想让她知道——想不到她还是知道了,她后来搬了家,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她一直都恨我——她一直都恨我——唐云海闭上了眼睛,好像是休息的样子。过了很久他再次睁开眼,他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好象一不小心就会泛滥成灾。
  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兰芝的女儿,你的样子和她太像了,秋月也看出来了——你的眼睛和兰芝的一模一样,你还有那块玉——是小兰告诉我的,她说你身上有块玉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当年那种西域的羊脂白玉极为罕见,还是天哥替我买的,我用它做了一对玉佩,本想着生一对女儿,一人一个——却想不到只生了兰芝我就出事了,我还没出来她就带着女儿离开了。她说她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想要女儿的世世代代都是清白人家——他歇了一会儿,浓重的呼吸声仿佛敲击着他们的心。沉默良久后他继续说下去,她走了,她只给我留了两个儿子——我没有留住她,我知道她恨我——她把女儿的名字改成了程兰芝——说完这一大通话,唐云海的眼睛重重地合上了,他的嘴角漾起了淡淡的笑。他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我可以见到她了——他笑了笑,仿佛沉浸在一种无比幸福的氛围里,他的头软软地耷拉了下去。
  外公——海公公——软丝和小兰都扑到了他的身上大哭了起来。一种生离死别的痛再一次把软丝搁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那些青灰色的浮肿的鬼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恐怖的光芒,她感到一种恐惧在向她袭来,她想喊,可是却喊不出声音,她的胸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个人拿着铁钎在那里敲击着她,她感到了一股潮水向她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她的脸开始变成了苍白的纸,仿佛要飞了起来。
  看着她的神情,埂石忙乱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瓶药,从里面倒了两颗出来,水——快点给我拿水,他一急叫喊起来声音显得特别的大,玲珑听到“水”的声音就已经冲了出去,很快她的手里拿了一个纸杯再次跑了进来,她把杯子递给埂石时水还洒了一些出来,埂石把药塞进软丝的嘴里,揽着她的头把水喂了下去,很快他看见软丝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他安慰着说,软丝——别伤心了,你的身体要紧,节哀顺便吧。埂石紧紧地搂着软丝的身体,他感到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像即将坠落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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