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兵的军旅青春 第四章 我的1973

大猫

观察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怎么可能，这个聪明的家伙能忘了放他的起落架？他再仔细对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

事实证明观察员没有看错，万世辉的飞机下面根本就没有起落架。

“起落架！！！”

“516复飞！”指挥员的口令发出已经晚了。

万世辉无法复飞，高度不够，飞机根本就不可能被拉起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架飞机就是那支不能回头的箭。

起落架——飞机着陆时必须要放下的东西，而狂妄的天才万世辉竟然把它忘了。

因为他没有放那起落架，飞机的阻力肯定比前机小，所以飞机才速度异常。

这个万世辉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出别人很难完成的高难度动作，但是他却在那一天犯了如此低级的一个错误。

大猫

飞机别无选择了，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它与地面相交了。

不要啊！我内心喊着。

就在前几天他还让我们给他回情书呢。

他有太多的情书要回，他每到一个地方去疗养，那个空军疗养院里就一定会有护士喜欢上他，有时还不止一个，所以他经常会收到很多的情书。

“帮忙，一定要帮忙啊，我来不及回，这绝对是个脑力劳动，求你们了。”他态度极诚恳地请求我们帮忙。

“你的情书要我们帮的那门子忙。”张杰笑道。

“哥们，一定要帮的！这都还只是相互了解阶段的信，还没到见不得人的程度。”

“这么多？你小子想干什么？想妻妾成群啊？”

大猫

“我的原则就是普遍洒网重点捞鱼，有比较才有鉴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对不，大秀才？谁说我不注重理论学习？不学习我能这么出口成章吗？”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是可爱。

“放这吧，我给你写。”张杰被他缠得没辙，“记住啊，别去毒害贾小兵他们，他们可还都没长毛呢。”

“这有什么呀？让他们锻炼一下文笔也没什么错啊。”

“去去去！少捣乱！”

“那就全劳驾您了，大文豪。”他乐颠颠地跑了。

大猫

他当时的那副模样和声音好像还在我们耳边呢，他可不能啊……

万世辉听到了指挥员的叫声，但是做什么都晚了，他唯一能做的是将飞机平稳地落在跑道上。

我们当时在与跑道平行的停机坪上，我们所看到的是一架没有起落架的飞机非常漂亮地尾部接地，而后是机头被轻巧地摆平了，整个飞机的腹部与跑道完全相交，机身底部在激烈的摩擦下闪出无数的火花，飞机从我们眼前飞逝而过，尾部已经起火。

飞机朝前冲去，并在前冲的过程中发生了侧滑。

接下来的事情很神奇，飞机竟然滑进了草坪而没有翻身，停住了。

飞机没有爆炸，只是尾部在燃烧。

所有人全呆在那，不知是不是我因为过度紧张而失去了听力，一时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静得好像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

机舱盖被顶开了，一个人影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天啊，他活着！他不仅活着，还能快速跳下飞机，朝安全地区跑去。

一时间我感觉到了有许多声响，有消防车的警铃声，救护车的警铃声，有塔台发出的警报声，人的呼喊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大猫

飞机尾部火焰忽然由红色变成了蓝色，那是氧气管破裂的结果，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所以有地勤人员都知道将要发生的是什么。

机上的炮弹开始爆炸，那声响持续了好久。

天上的飞机还在不停地降落，我们的飞机也回来了。

孙霆走下飞机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还活着吗？”

“是的！好像没什么大事。”我对他说。

“这小子。”孙霆深深出了口气，平时他不太爱理这个狂妄的家伙，但是当他出事的时候，他还真着实为他紧张了一下。

“今天这跑道真好找，”他恢复了平静，“根本不用什么着陆雷达引导，远远地就看见一团浓烟，朝着烟飞就对了。”

“在天上你们是怎么想的？”我问。

“想什么想？我们在想怎么跳伞。”

“为什么？”

大猫

“不知什么时候让我们降落啊，我们的油可是差不多了。”

不知是万世辉的技术救了他的命，还是他的运气救了他，他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而且，由于飞机滑进了草场，那天跑道竟然还能通畅，所以在出事的那架飞机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孙霆他们还能下来。

否则那些已经快没了油的战机们的下场可就惨了，飞行员们除了选择跳伞没有别的办法，想去别的机场降落都困难。

如果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损失可就太惨重了。

4.死也给我死在天上

不久，事故调查结果就出来了，飞行员负百分之百的责任，目中无人的万世辉受到了最严厉的处分。

“他人怎么样了？”师长问手下的人。

“从身体检查的结果看没事，就是……”手下人答。

大猫

“就是什么？心理出问题了？不敢飞了？”同是飞行员的师长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胆小鬼，他一拍桌子，“就这点事想不飞？告诉他，门都没有！怕死？怕死他为什么还让国家花那么多钱来培养他，怕死他当初为什么要来？他必须飞，就是死也让他给我死在天上！”

战斗机的飞行员出事并不罕见，很多人因此而被停飞。

但是万世辉没有被停飞，因为他平时就飞得很优秀，再加上那次事故鉴定的结果证明他确实是个优秀的飞行员。

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如此冷静地操纵飞机，出现那样的奇迹。

几个月后，万世辉再次上天，他的飞行技术一点没受影响，特别是着陆动作，太漂亮了。

大猫

但是，他的个性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他不说话了，除了必须要说的话之外，他基本不和别人交流，一个非常外向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完全内向的人。

他再也不让张杰帮他写情书了，他将自己彻底地封闭起来了。

万世辉变了。

北京兵们的聚会他会来，但基本不理别人，只是一个人坐在那抽着烟。

有时他会看着大家，但更多的时候他看着窗外。

张杰是个心地非常好的人，他对万世辉的转变很担心。

其实不光是张杰，我们都很担心。

我们已经习惯了那个一下飞机就嚷嚷着别人太臭的那个万世辉，习惯了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万世辉。

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

可以想象，那次事故让他经历了什么样的刺激，但是江山易变本性难移啊，他不会一直就这样下去吧？

过几天，老飞们要进行一次空战训练，也就是那种一对一的交战，用胶卷来记录胜负，孙霆和万世辉对阵。

大猫

“我说，你让他一次如何？“张杰拖着我特意去找孙霆，对他说。

“为什么？”

“让他恢复自信心啊。”

“你们怎么想的？你们以为他赢一次他就可以恢复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他这样下去真让人担心。”

“好吧，我试试。但是我告诉你们，他这种人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同情的人，没准咱们一起损他比一起同情他更能让他振奋。”

空战训练结束了，别的飞行员们都很兴奋地一下飞机就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而万世辉下来了却什么也没能说，只是一个人先钻进了来接他们的车内，发呆。

“怎么样？他输了？你让他了？”我问孙霆。

“哼！我还用让他？我根本就打不过他。”

“那他怎么还这副熊样？”

“是啊！”孙霆突然提高了声音，为了让车里的人都听到，“我们这些年全都白飞了，除了在浪费国家的油之外就没干别的，不像有些人啊，人家不浪费国家油，人家报废国家的飞机。”

大猫

孙霆这些话可是够损的，他也是急了，为这个北京同乡着急，否则他是不会当众说这些话的。

大家都以为万世辉会有所反应，这话就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也不会一点都不反击吧。

可是万世辉的反应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就用他独特的、特别酷的那种动作点燃了一支香烟，将他的眼睛转向了窗外，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似的。

有一个休息天，我遇上了万世辉。

本来我是想去县城图书馆换本书看，可那天遇上他后我就改主意了，因为他问我想不想去钓鱼，这可是很难得的一个机会啊，要知道张杰他们想方设法也无法让他开心起来，可今天他竟然想约我去钓鱼。

说真的，我很喜欢万世辉，他特有形。

过去，除了那张嘴比较臭之外，他基本上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现在的他让人觉得很神秘，也就更让我这么一个十八岁的男孩感兴趣，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