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兵的军旅青春 第四章 我的1973

大猫

1.农村兵与将门虎子

分队长走了，何泽民也走了，一九七二年过去了。

何泽民走后，我们机组来了个老机务员，他叫刘安康，广西兵，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怎么形容他这个人呢？

这么说吧，雷锋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不是说他的外形像雷锋，是说他的爱好，他酷爱做一种事，那就是好事，他的好事绝对不是针对某个人或是某些人的，而是只要能帮人做的，他全都会去做。

比如说他去洗衣服，他就会把水房里所有衣服全洗了。

比如说他要去县城，他会问遍全分队的每一个人，会认真地记下别人的需求，而后一样不少地全都给我们带回来。

当你生病了，当有很多人在注意你的时候，你不会看到他，但是当别人都离开，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你需要，出现在你面前的一定是他。

所以他在当兵第二年就入了党。

这就是刘安康，活在我们身边的雷锋。

他和雷锋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他不写日记，所以他为什么要做好事，究竟做了多少好事，没有人能知道。

他不爱说话，特别听话，是一个领导们喜欢的好兵。

大猫

他人特好，就是有一个毛病，固执，俗称一根筋。

他不聪明，虽然很努力，但是也无法成为一名机械师，尽管领导们给了他很多次机会，可是当了四年兵的他最终还只能是个机械员。

由于七二年没有分来新兵，但是年底却有老兵复员，所以他被调进了我们的机组，成了我的老机械员。

自从刘安康进了我们的机组，成了我的邻铺，我就不用自己洗衣服了，连球鞋都不用自己刷，因为他爱干净，受不了我那一个月也不去刷一次的球鞋发出的异味。

何泽民也受不了，他只会把我的鞋扔出窗外。

刘安康不是，他会很主动地去消除那个怪味。

“老刘，你看看你，这都没洗干净。”

“你这么笨啊，这些年的兵都白当了？连这都不会。”这是当时我常说的话。

大猫

后来当我们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当我又回想起他的时候，我曾经狠狠地抽过自己。他凭什么要给我们做这些事，我们凭什么利用他，我们为什么总是瞧不起他，甚至是欺负他。

再来说说我们新的分队长，我们新任分队长是个怪才。为了和我的分队长有所区分，我们就叫他小分队长吧。

他很年轻，当时也就只有二十二岁，是从陆军调过来的，因为他的父亲是我们师长的顶头上司。

我们的老分队长是个专业的机械师，对我们要求严格，从技术到军容风纪他全管，他把我们训练得一个个基本成了绅士。

而他却完全是两种风格，在成为我们分队长以前他也接受了一段时间专业培训，可他毕竟不是一个专业人士。他天性活泼自由，所以很合我们的心意，很容易就成了朋友。

由于他在业务上不咋地，所以基本不在那上面多管我们，好在我们分队的前队长把分队培养成全师的业务尖子，所以正好弥补了他的不足，也许这正是让他来我们分队的原因。

大猫

他对人还是很不错的，基本没有什么架子，除了工作以外，就是带着我们这伙十八岁的孩子打篮球，他酷爱打球、爬山，准确地说酷爱玩。

2.万世辉

七三年我还认识了一个人，是在张杰组织的一次聚会上认识的。

他叫万世辉，是个非常漂亮的北京兵。

据说他的照片上过军报，在航校就是个万人迷，因为他穿上飞行服戴上飞行帽的形象非常的帅。

他和孙霆在性格上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他是一个“老北京”，有着老北京人的幽默和豪爽。

大猫

但是他又和孙霆一样是个出色的飞行员，由于他特别的个性，所以成了年少轻狂的代名词。

他来我们部队时间不长，但是把带他的老飞行员基本给得罪光了。

每次飞完，还没等老飞行员开口教育他，他就先开口，好像他是个老飞行员似的。

“我说老朱，你今天是怎么飞的？有你这么飞的吗？你哪哪哪不对！难怪你姓朱。”

“真他妈的臭，让我跟你飞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我说你们这些年都白飞了？除了浪费国家的油你们还干什么了？连这动作都做不出来。”　

……

这是他让那些老飞行员们恨得牙都痒痒的经典台词。

他话虽说得糙，可他飞得确实是好，真是让人没办法。

航空兵师注重的是什么？是飞行员。

大猫

飞行员注重的是什么？是技术。

所以，就这么个能把人气死的小混蛋却是师长眼里的红人，让那些讨厌他的人只有在背后生闷气，而不能当面把他怎么样。

这小子有一特点，就是经常犯错，但是人家愣是能利用每次在大会上做公开检讨时，将一个本来该认错的他变成一个介绍经验的人，那文笔还出奇的好，把个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没法让人不服。

有一次他又犯错了，又是公开检讨，师长也来了，听完他的检讨后，师长对政治部主任说了这么句话：“看看人家写的，你们那儿的干事都是吃干饭的。”

他还有一个常人不具备的特长，就是嬉笑怒骂和勾肩搭背能在瞬间转换。

在那些被他气得半死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会突然用很亲切的语气和你说话，比如请你一起去喝一杯什么的，常常让人哭笑不得。

过完春节后的一个机械日。

大猫

天气不错，所有的飞机展示在停机坪，机务人员又开始忙碌了。

几辆卡车开了过来，在停机坪的那一头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一群兴高采烈的年轻士兵，他们排好了队，朝我们这走来。

惊奇、惊诧、惊喜，那些表情和我们两年前第一次被带到这是完全一样的。

他们是教导队的新兵，我们终于看到新兵了，再过半年多，我们就要成为老兵了。

他们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战机是一种震撼，而我们见到他们是种开心。

我们的飞机正在进行发动机试车，所以他们被教员领到了飞机旁，体验一下喷气式发动机的威力。

他们一个个好像都长得很秀气，从口音可以听出基本是南方兵，他们都是大人了，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所以都很好奇地看着我们。

老兵？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

大猫

看什么看，我白了他们一眼，我也十八岁了，不比你们小，只是我比你们早当了两年兵而已。怎么，不服吗？

那时候我已经是个穿一号军装的人了，但是那娃娃脸确实不太争气。

“这就是我们国家生产的歼击机，是我军的主力机型，大家好好看一下。”教员对他们嚷嚷着。

一个学员走近我，轻声地询问着什么。

在试车的发动机声音太响，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对他嚷。

“请问一下，这些全是喷气机吗？”他凑近我的耳朵，喊了一句。

我的天啊！看来这世上不止一个李墨啊！

我看了他好一会，突然我想起了好多。

是啊，我十八岁了，已经有好多事可以回忆了。

大猫

3.生死一线

那个机械日过后不久，我们机场就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飞行事故。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的飞行事故，事件的主角就是那个万世辉。
那天飞的是复杂气象，所以张杰他们的着陆引导雷达也开启了。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正在值班的张杰。

雷达屏幕上显示的两架飞机正在返航，可后机的速度不知为什么总是比前机快，所以体现在屏幕上是两架飞机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还没有到危险接近的程度，但张杰认为有问题，所以他还是报了。

“两机距离两千米。”他着重把那个两千说得很清楚。

无线电波把张杰那特好听特标准的声音传到塔台的同时，也传到了飞行员的耳机里。

“516注意你与前机的距离。”指挥员发出了第一次警告。

“516明白。”万世辉回答。

万世辉以为是他的速度过快，所以就收了一下油门。

大猫

可不一会的功夫，张杰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塔台指挥员有所警觉了，指示观察员注意观察。

那天天气实在是不好，能见度极低，观察员根本无法用他的望远镜看到什么。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又在玩什么？”观察员嘟囔着。

“516注意你的速度。”指挥员发出第二次警告。

万世辉糊涂了，他又收了一下油门，这时他还是没有考虑自己有什么错，竟然开始怪起前面那个飞行员来了。

老家伙想什么呢？为什么不按正常速度飞？怕做不好着陆动作？下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骂他一顿，给他做僚机真是憋屈。

515成功着陆。

516终于出现在观察员的视线范围。

观察员一愣，叫道：“起落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