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蔬菜情
三十年前，我的爸爸是大山的儿子，妈妈是农民的女儿，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求生，脸朝黄土背朝天地耕耘着几亩薄田。虽然辛苦，但是过得简单而又充实。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结婚，两家还只是门对门的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两家常常一起劳动，一起休息，一起出门，一起回家……
“就差没一起吃饭了”，爸爸磕了磕旱烟袋，得意地插了一句，“你家和我家故意门对门，就是门当户对的意思，我们两个的缘分早都是命中注定了的，哈哈……”
妈妈边摇蒲扇边给我讲她和爸爸的“曼蒂克史”，爸爸突然这么插一句，妈妈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连忙包着房子追了爸爸一大圈，边追边嗔骂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谁和青梅竹马，谁和命中注定了？”
我看着爸爸妈妈幸福而快乐的笑脸，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在相邻的两块秧田里，爸爸妈妈在比赛插秧，爸爸总是故意落后，含情脉脉地看着妈妈靓丽的背影；在相邻的菜地里，爸爸故意把黄瓜苗、丝瓜苗爬到树丫上，让他们在太阳或月亮那里开花、结果……直到长长的丝瓜，酥脆的黄瓜垂到妈妈的这边，爸爸就拿着这个野外的“电话筒”，扯开嗓门对着妈妈大声喊：“喂喂，问你嫁不嫁，嫁给我，我不要，嫁给别人我要告…..”；有时候，爸爸去会给冬瓜授粉，他一边授粉一边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哈”，说完，朝着妈妈挤眉弄眼，惹得一地的蔬菜乐开了花。妈妈的脸更是羞得比地里的番茄还要红……后来，爸爸妈妈相恋了，像两根紧紧相拥的地瓜藤，永不分离。提亲那天，爸爸的彩礼却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冬瓜，“我们结婚以后，就要几个这样的胖娃娃！”爸爸的幽默征服了善良、美丽的妈妈，于是后来就生下了我，生下了第一个“胖冬瓜”…….
为了有更多的胖冬瓜，爸爸妈妈又把爱的种子播在土地公公的心窝里，然后祈求着老天爷开恩，希望有个好收成。在靠天吃饭的日子里，菜地的每一株菜叶，每一朵菜花，每一个小小的果实，像一只只充满魔力的手牢牢地牵扯着爸爸妈妈那紧张的心。虫子差点吃掉新芽，曾让他们着急；一场大雨及时解除了旱情，曾让他们欣喜；一场洪水奔涌而来，曾让他们哭泣；一朵花菜在绿叶间亭亭玉立地站了出来，曾让他们手舞足蹈；一个南瓜病死在绿叶丛中，曾让他们灰心丧气……当然，他们也有享受的时候：时而，看蝴蝶恋花；听蛐蛐作曲；时而，醉心于花香鸟语；时而，挥洒奋斗的青春和汗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随心所欲，一切也是那么惬意——不必为五斗米折腰；不必屈膝折眉事权贵；不必昧着良心拍马屁，不必背井离乡漂泊四方……流水欢唱，青蛙打鼓，蛐蛐弹琴，蔬菜伴舞，好一幅妙笔丹青，自然天成！醉了飞舞的流萤，乐了菜农的心……没有大都市的灯红酒绿，没有商场的残酷竞争，没有宦海的凶险，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没有温室效应，没有车水马龙的拥堵，没有高楼大厦的碍眼……一切显得那么宁静、清新，一切显得那么有诗情画意：“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种菜东篱下，悠然见琼江”，看春风明月起舞弄清影，醉了夕阳，美了琼江，只羡菜农不羡仙！
长期的“和睦相处”，长期的“相濡以沫”，长期的“卿卿我我”，蔬菜和人之间有了灵性和感情，他们也开始浪漫：帅气的南瓜一个劲儿地疯长，肚子像喝了几箱啤酒，胀得滚圆滚圆，但他却暗恋上了同样是“重量级人物”的冬瓜妹，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就悄悄地跑过去牵冬瓜的手；聪明的丝瓜藤悄悄地跨越了“银河”这条界线，想在“鹊桥”把“织女”——黄瓜仙子来相见；痴情的四季豆长袖飘飞，羽化登仙，一眨眼就沿着一根大柏树攀向高高的蓝天，他似乎要摘几颗星星送给他的豇豆情人；威武的茄子做了番茄的护花使者，甜蜜的花儿说得好知心，感动了地，感动了天，把番茄羞红了脸；“特工”出生的红薯和花生在偷偷地进行地下恋情，你真正侧耳去听，他们就屏住呼吸，一声不响了，但你可以想象枝叶悄悄地伸腰踢腿，挤眉弄眼，猛回头看，他们便各就各位，一本正经，若无其事了！你不敢用手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训斥他们，因为他们害羞和胆怯，于是气呼呼地不再合作，那我们何来土地的结晶？
于是，菜农们更是十二分地呵护他们：有时候，帮南瓜藤找妈妈；有时候，给地瓜剪头发；有时候，给葱白掩埋缺点；有时候，给花菜戴帽，给茄子打伞，给番茄洗澡…..蔬菜们乐了，快乐地舞蹈，纵情地歌唱，和爸爸妈妈这些菜农门越发亲近：有时候，他们冷不防地伸出手阻挡你前行的脚步；有时候，顽皮地伸展着手臂把你的眼睛遮住；有时候，他们也会用胡须扎你的脸；有时候会悄悄地把儿子帖在你的手上去免费旅行；有时候，他们还会把花儿凑在你的鼻子上，熏醉你每根神经；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故意把果实挂得很高很高，让你摘都摘不到……
作为小孩子的我们，并不懂“横刀夺爱”，更不懂“怜香惜玉”，但我们懂“享受”：有时，我们会抱着西红柿亲两口；有时，我们会在红薯地里打两个滚，踢两场足球；有时，我们会把葱白拔高一点；有时，我们会把黄瓜吃得一个不留；有时，我们会抱着冬瓜睡大觉；有时，我们会学着豇豆掉在架子上荡秋千；有时，我们会拔掉地瓜的皮，挖空萝卜的心……蔬菜们倒也不小气，不和我们这些小孩子一般见识，只默默地承受皮肉之苦，身心之痛，然后凭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再次努力，把风霜雪雨孕育成丰富的维生素，把汗水的苦涩酿造成生活的美酒……真可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几分付出几分收获，菜终于成熟了，菜地也变得异常热闹：丝瓜长长披绿袍，茄子身穿紫衣裳，辣椒长着尖尖嘴，南瓜越老皮越黄，番茄红红挂灯笼，莲藕胖胖泥中躺……蔬菜们都使出浑身解数来展示自己的风采：莲藕夸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生姜和萝卜煮水论英雄；丝瓜黄瓜比长短；茄子和苦瓜分高低；番茄炫耀自己色香味美万人迷；辣椒称赞自己新鲜娇嫩有人气；菜花、高粱在比试招商引资的实力……菜地里，菜农门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都忙着数钞票呢。“白菜两千斤，莴笋一千斤，萝卜四千斤，洋芋两千斤……”菜贩子上门服务，把蔬菜像客人一样请上“主宾席”——货车，然后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和菜农门进行讨价还价，生怕做不成这一笔生意似的。菜农门只是坐镇指挥，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把菜价抬得老高老高，“‘潼南绿蔬菜，就是无公害’，我们有这块金字招牌，难道还愁卖不出菜吗？哈哈！”菜农们自信地拍着胸口，把大话说得当当响。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挣得到钱就是硬道理，科学种菜，好吃好卖！”大学生村官小赖还喊起了口号。
读了几年歪文的蔡二娃更是乐得又唱又跳，“快来两盘折耳根，哼哼哈伊；再吃两盘豌豆尖，风生水起；还来两个竹笋罐头，胀破肚皮……”
“哈哈”，大家都被逗乐了，也跟着疯狂起来，有的挑着白菜“扭起了秧歌”；有的抱着萝卜跳起了“迪斯科”；还有的顶着白菜，摆着各种各样的“POSE”，仿佛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对准镜头，背好背篼，注意表情，好，对，非常好，OK！”导演欣喜地说道，“今天到此为止，明天请早！”
“嘿嘿，别大惊小怪，对头，你们猜对了，我们上电视了！”李大妈的大学生女儿翠花也津津乐道起来，“我在里面只有一句台词，那就是——导演一喊‘翠花，上蔬菜’！我就飞快地迎上去，笑嘻嘻地说‘好勒，来了’！”
“那不是冒皮皮，打飞机那话，我们种了一辈子蔬菜，沾蔬菜的光，那是迟早的事！哪个说农民都土里吧唧的，豁别个，你们穿的是衣，吃的是地，不靠我们来种菜，你们哪儿来‘干革命事业’的力气！”周幺婶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大道理。
三十多位参加拍摄电影的群众演员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是呀，菜农门的腰包鼓了，那个喜呀，那个乐呀，那个眼睛眯成豌豆角，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数得哗啦啦……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家里种的绿色蔬菜是我们断奶后的又一种营养。每天我们都伸长脖子，等着妈妈炒新鲜蔬菜。只见妈妈先在锅里放些油，待油禁不住寂寞，噼里啪啦地跳起了舞，妈妈便把蔬菜丢进“舞池”。在油与火的洗礼和磨炼下，蔬菜乖乖地进行“凤凰涅槃”，转化成了一道道可口的美味佳肴：什么小葱拌豆腐，什么萝卜丝丝炒嘎嘎（肉），什么绝代双骄（青椒和红椒），什么宫爆鸡丁，什么龙凤呈祥，什么回锅肉炒蒜苗，什么藕断丝连，什么白发三千丈（洋芋丝丝）……光是听名字，就快使我们招架不住了，喉咙里早已伸出几只手，狼吞虎咽地把桌子上的菜一扫而光，恨不得把锅儿都舔了。吃在嘴里，美在心里，砸吧砸吧小嘴，舌尖上全是家乡的味道。怎一个美字了得？！吃着自己种出来的菜，觉得他们每一样都有来历，每一样都有故事：什么时候下的种，什么时候发的芽，什么时候开的花，都历历在目，心中有数！吃玉米的时候，想起玉米妈妈是那么辛苦地背着娃娃；吃豆浆的时候，想着“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的残酷和厮杀；吃花菜的时候，想起花菜流过多少奋斗的泪水才开出成功的花；吃番茄沙拉的时候，想起番茄经过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难，才练就一身功夫，从而在娱乐圈一炮走红……突然，我觉得自己的嘴好邪恶，好邪恶……
蔬菜不光全身是宝，而且烧、炸、炒、炖、煮、蒸…...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可谓是“入得厨房，上得厅堂，进得胃肠！”更了不起的是，他们还会七十二变：红薯摇身一变成了凉粉和薯片；竹笋会变成畅销国内外的罐头大军；辣椒又会在火锅里唱歌，在各种佳肴里当伴娘；油菜会“招蜂引蝶”，挑起旅游业的大梁；各种高粱会悄悄地变成酒仙，发酵时间，收藏汗水的芬芳；南瓜穿上缤纷的外衣，开始向“实力派+偶像派”进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总之， 一道菜，一种文化；一道菜，一种感动；一道菜，一种深情，一道菜，一种精神，菜农们也由靠天吃饭变成顺天吃饭了……
一些投资商看到村民们肥得流油，也想在菜地里挖出几个金娃娃来。于是乎，他们用钞票把土地炒得像股票一样有巨大的升值空间！
一时间，观赏蔬菜如雨后春笋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了，连名字也变得洋气和时尚：辣椒不再是辣椒，而是叫“一串红”、“朝天笑”、“青美人”；南瓜不再叫南瓜，而是叫“圣女果”、“地雷瓜”、“黑美人”；西红柿不再叫西红柿，而是“赛珍珠”、“美人脸”……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呀，念一念，就觉得耐人寻味。
蔬菜技术员为了推陈出新，居然乱点鸳鸯谱：把空心菜许配给了红苕尖；为了苦瓜变得又甜又长，于是又把苦瓜嫁给了丝瓜；为了辣椒长得像西红柿那样大，他们再把辣椒和西红柿联姻……不仅如此，技术员还给蔬菜建房子，听音乐，“喝饮料”……别说村民们的日子好了，连蔬菜业享受起“小康生活”了！
“走，我们多修两座洋房，等两年，开旅馆、开农家乐、开度假山庄！”
“哈哈，哈哈，要得，那简直是莫摆了”……大家又开始做美梦了。
是呀，土含金，水含笑，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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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8 11:2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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