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泥土最痴情（7）

好梦迷人

我在镇政府的职工宿舍楼住下来了，单间配套，六楼上边，只有楼梯，没有电梯。我的工作是负责镇政府的网络正面引导这块，我的微信公众号，算是派上了高大上的用场。我和莫须有没有见过面，谈工作上的事情都是手机联系。自从我走后，莫忆师几乎天天和我煲电话粥，开始那几天，总是她在电话那头痛哭，我在电话这头流泪，慢慢地，我们都接受了现实，开始在电话里聊一些开心的话题。

双休日无事可做，我骑自行车四处漫游，或者去镇上小学的运动场跑步。有时莫老爷子也会带着孙女来镇政府看我，莫忆师总是高高兴兴地来，哭哭啼啼地走，弄得我心中也酸酸的。

某个周六晚上，春雨缠绵，我躺床上玩手机，无意中点开莫须有的微信，看到仓央嘉措的诗《见与不见》：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这样五大三粗的一个土豪，居然喜欢这么抒情婉转的诗句，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恋爱了。人家是钻石王老五，肯定桃花运爆棚啊。他恋爱结婚，关卿何事？转念一想，莫忆师有了新妈妈照顾，以后肯定不得来烦我了，吐出一口长气，我关了手机，睡觉！一夜纷扰的梦，醒来天色大亮，想起白居易《琵琶行》里的诗句：“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妇女节时，一个以玫瑰花作为拳头产品的镇乡举行“汉服相亲仪式”盛会，吴镇长劝我去看看，我不肯去，贾书记知道了，叫妇女主任陪着我去，说名都报了，去开开眼界也好啊，以后我们镇上搞活动，也可以借鉴点经验啊。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替我做主呢？

妇女主任开车送我去，看我穿的依然是运动套装，皱着眉头说：“不行不行，你穿成这样，明明是去打工的，哪里像去相亲的，换一身换一身，好歹也是我们镇政府走出去的妹儿，不能丢了政府的脸面。”我说不是去了要统一穿汉服吗？妇女主任说穿汉服相亲，万一看对眼了，脱了衣服咋办？我问什么还要脱衣服，难道是泳装选美？妇女主任笑了，说：“歧义，歧义，我是说汉服只穿一会儿，然后要穿回自己原来的衣服。你穿个运动套装，看着多别扭啊，错过了帅哥，多可惜呀，换一套吧！”

我唯一不是运动套装的衣服，只有去无忧村工作时吴幺妈带我去买的秋装，春天穿也合适。只得去换了出来，坐进妇女主任的轿车里。到了玫瑰花基地，莫忆师跑过来喊我。我很吃惊，问她来干啥子，她撅着嘴巴说：“我屋老汉来相亲，我也跟着来看看，万一后妈进了门对我不好咋整！”唉，这丫头，小小年纪心机沉沉，不过也不能怪她，没妈的孩子，自我保护意识自然要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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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须有也跟着女儿来到我面前，他笑着和我打个招呼，嘴里和妇女主任扯着闲话，目光却定格在身上。妇女主任打趣：“小陌平时不打扮，现在换身衣服，是个大美女吧！”莫须有笑道：“我觉得她这个装扮很面熟。”我一下反应过来，衣服鞋子包括丝巾，都是莫须有出钱买的，我这个猪脑子，穿成这样来相亲，可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会碰上莫须有啊，我一直以为他“名草有主”了。我赶紧对妇女主任说我去更衣室换装了。
我和一个牙科医生相互看顺眼了，留了电话和微信。他在子虚镇旁边的那个镇的医院里上班。网络上联系了一段时间，他说：清明节3天假，我过来陪你吧。我觉得相处一下也无妨。他是一个说话风趣的人，但是厨艺比我还差劲儿。于是我做饭，他洗碗，他给我讲病人拔牙的奇葩事例，我觉得太搞笑了。他说：“小陌，你笑起来的时候牙齿特别漂亮。”牙科医生夸奖女友也很具专业特色。到了晚上，我说：我在网上给你预定了酒店，我送你过去。他说好啊，你坐我车过去，找到地方后我再把你送回来，你一个女孩子，晚上走夜路我不放心。我很感激他的善解人意。
到了下一个周五，他又开车过来，星期天下午，他再回医院上班。通常都是他说我听，我再把道听途说的原料加工成故事，更新在我的微信公众号里。
周一去上班，吴镇长笑话我：“小陌，听我的话没错吧，走起去就抓住了一帅哥，好久请我们喝喜酒啊。”我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丑媳妇还没有见公婆，准备五一假见面。镇长说五一假可能不行，我正要找你谈公事，你大学里的游泳课学得怎么样？我说考试成绩是优秀。他说那就没问题了，我看你骑车和跑步都不错。五一劳动节嘛，区里要搞“全运会”，各镇乡组队参加，加上区里的直属单位，共12个队，“铁人三项”，就是要求两男一女，参加“游泳、跑步、骑车”三个项目，算团体总分，奖金很丰厚哦，特等奖一个，每人1万2千元，一等奖两个，每人8千元，区里奖励好多，我们镇财政再奖励同样多。他笑着解释：“往年子我们镇上找不到优秀的女选手，所以年年都得优秀奖。男选手是教师莫子才和村主任莫沉默，他们两个是老选手了，成绩不错，今年子你好好练习哈，我们镇能不能打翻身仗，全靠你了。贾书记说了，要是你们能一举拿下特等奖，镇上的奖金给你们翻倍！”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是得个特等奖，那就有3万6千元了，我的娘也，相当于我工资卡上半年的工资。我问镇长：“现在天气还冷，到哪里练习游泳呢？”镇长说你每天先练习自行车10公里和长跑3千米，游泳去莫须有家里的游泳池里练习，你把东西收拾一下，今天下午我叫妇女主任开车送你过去。这段时间你就在无忧村住下来，还是你原来的那套房子。
我说我不去。镇长说傻孩子别赌气，这是书记交代的，政治任务哈。你带着电脑去，在那里也可以上班。农家乐的配套设施也弄得差不多了，你去看一看，准备点宣传材料，这个也是书记交代的。周五叫你男朋友去无忧村找你哈，车子开着导航，很容易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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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学校的宿舍里，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莫忆师见到我，高兴得欢呼雀跃。我每天早上开着手机的计步器，绕着田园间的机耕道练习完3千米长跑，再骑着自行车，进行10公里赛车型奔骑，然后再去学校食堂吃早饭。安稳办主任莫子才陪着我一起练习。我问还有一个选手呢，他笑着说：“你不知道啊，就是我小叔叔莫须有呀！他出去考察去了，过两天就回来。他和我都是体校毕业的，我回来当了体育老师，他去部队上当了兵。你放心，他读书成绩不咋样，体能好得很。当然，我读书成绩也不好，高中时，我和我小叔叔，除了语文、历史、政治能考及格，其他的都不行。我给你说哈，我叔还当过语文课代表呢。”
不是说女生文科好男生理科好吗？我问：“吴镇长说参赛选手叫莫沉默啊，怎么换成了莫须有？”莫子才大笑：“莫沉默是书名啊，莫须有是绰号呢。”我这个人真糊涂啊，在无忧村工作了大半年，连村主任的名字都没搞明白。
7户农家乐的大鱼塘挖掘出来了，中间的房屋也修建好了，和莫须有家的格局差不多，只是里面的功能各不相同，每一户创办出一种特色，绝不雷同。这7户和莫须有家里的房屋，就像北斗七星围绕北极星的模式。
我在微信里对牙医说，周五不用过来了，周六我有事情。牙医说你练习骑自行车，不如骑到我们医院里来耍，反正你的工作是在网络上完成。我想也是，早饭后把当天的工作梳理好，骑上自行车，开了导航仪，去牙医的乡镇。在医院的食堂里吃午饭，他的同事们对我都很友好。然后他陪着我练习长跑，等他上班后，我再骑车回学校。周五早上，他给我打电话，叫我不要骑车过去，他说下午过来看我，叫我不要准备晚饭，他从“饿了吗”带外卖过来。一个笨人和一个懒人凑一块，日子过成这样。
莫须有回来了，微信里说周六上午九点半钟开始，在他家楼上的游泳池里练习游泳接力，不见不散。
晚饭后，我们在乡村小路上散步。牙科医生赞叹：“你们村子真漂亮真富饶啊！”我说还高科技现代化呢，我带你去参观新修建的农家乐。我们先去莫支书家里，池塘里已经蓄满了水，喂上了鱼，还没来得及种植莲藕。池塘四周都有一条三米多宽的水泥路面通往池塘中央的房屋，采用苏轼治理西湖用淤泥筑长堤的方式。道路两旁栽种着梅花树、桂花树和黄桷兰，看那粗壮的树形，至少存活了十年以上吧，四条道路，上百棵大树，单是这笔费用就不是小数目，看来吴幺妈说的话有道理，普通人家，就算拿着政府资助的钱，也修建不出上档次的农家乐。
莫支书一家正在带领着工人收拾屋子，主体装修已经弄好了，一楼停车场和厨房，二楼餐厅，三楼中药养身会馆，四楼旅店，楼顶铺上泥土，已经种植上各种香料植物。房屋的外墙上，也攀爬着各种开花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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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认识那些奇花异草，想起《红楼梦》里薛宝钗居住的蘅芜苑的情景：“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飘，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可比”。 宝玉道：“这些之中也有藤萝薜荔，那香的是杜若蘅芜，那一种大约是茝兰，这一种大约是清葛，那一种是金豋草，这一种是玉蕗藤，红的自然是紫芸，绿的定是青芷。想来《离骚》、《文选》等书上所有的那些异草，也有叫作什么藿芮姜荨的，也有叫作什么纶组紫绛的，还有石帆、水松、扶留等样，又有叫什么绿荑的，还有什么丹椒、蘼芜、风连。如今年深岁改，人不能识，故皆象形夺名，渐渐的唤差了，也是有的。”
牙医赞叹道：“好多奇花异草，不愧是中医世家！”我说他们家经营餐厅的特色定格为“吃草兔”，就是以兔子为拳头产品，配合中药养生。
我们手牵着手，又去吴幺妈家里参观，他们家主营“土鸡山珍汤”，3楼是麻将馆和棋牌室，4楼作为旅店，4楼顶上种植草莓。幺妈热情地招呼我们，说过俩月草莓成熟了请我们来摘。大棚里的瓜果不分四季，其实我也不知道草莓的正季采摘是几月份。
到了莫子才家的农家乐，他们家的主打餐品是麻辣小龙虾和泥鳅鳝鱼，材料来源于本地池塘里的养殖，可谓地地道道的土生土长。3楼做了宾馆，4楼是咖啡厅和KTV，算是中西合璧吧。4楼顶上种植着圣女果，已经挂满了玲珑的果子，黄色中透点微红，还没有成熟。莫主任笑着说：“现在乱糟糟的，8月份试营业，到时请你们来喝咖啡唱情歌哈！树屋正在修建，专门为情侣准备得哦！到时给你俩打九折哈，天长地久！”鱼塘里的四条水泥路两旁，移栽的都是粗壮的大树，树与树之间，搭建简易的屋子，让城里来的年轻人图个稀奇，听说是莫须有想出来的，也算土地资源的有效使用，真亏他想得出。
天色晚了，我对牙医说：“剩下的4家不去了吧，房屋格局差不多，垃圾和污水处理都是现代化装备。不同的是每一家的特色菜，那四家分别以鸭子、肥鹅、山羊、黄牛为看家菜，休闲的方式有射击的，滑旱冰的，打乒乓球的，迷宫探险的。”我们往学校走去，牙医问：“一共8家啊，还有一家呢？”我说：“剩下的是莫须有家啊，他们家特色菜是烤乳猪和肚子菌王汤锅。他家楼上有个恒温游泳池，我们明天就在那里练习游泳。”
牙医笑道：“一个大婶来我这里镶嵌牙齿，说起莫须有的笑话，也不知道真假。莫须有家里请了个小保姆，长得还不错，看着傻白甜，实则心机婊。有天晚上莫须有酒喝多了，不知道怎么爬上了小保姆的床，还被留下了证据。小保姆哭着闹着想成为女主人，那时莫须有的老妈还健在。老太太坚决不同意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听说莫须有花了一百多万，才把这件事情摆平。老太太受了这场气，生了病，过了一年多就去世了。后来又请了个中年大妈，以为万事大吉啊，哪曾想，莫老爷子晚节不保，又和老保姆掺和到一起了，也是花钱摆平的，这次要少点，五十几万吧。”

lvluo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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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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