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兵的军旅青春 第七章 我的1976

大猫

1. 神秘飞行物

一九七六年了，我二十一岁。

那年开头就不顺，刚过完新年不久，共和国的总理就永垂不朽了。

不过那年的二月发生的一件事情，振奋了我们全师。

那是件让我们师扬眉吐气、被我们师长称之为总算是对得起我们这些飞行员们吃了那么多年空勤灶的事。

六七十年代，我们国家的上空经常会出现一种神秘飞行物。它不是飞机，它体形巨大，直径有二十多米。它功能多样复杂，它上面带有最先进最高端的仪器。它所有的仪器上都没有文字，没有一点可以证明它是来自哪个国家，它是一个高空侦察气球。它自西北飘进我国，它不需要动力，悄无声息，凭借平流层上的西风，自西向东横穿我国腹地，最后从我国的东部飘向茫茫的大海。它来自何方大家都明白，可是谁也不说，但是让它就这么容易地把我们国家的事给看清楚了咱们也不愿意啊。

只有一个办法，用我们的战机把它给打下来，可真想把这个大家伙给打下来并不是件容易事。首先，它的高度非常之高，在平流层之上，一般不易被发现；其次，它的速度非常之慢，我们能上升到那个高度的战机可是喷气式的，速度比它快得多。我们的飞机没有能发现它的雷达，要靠地面引导才能接近它。可是地面只能把飞机引导到它的附近，具体在哪还要靠飞行员的视力。那家伙虽大，可是在高空，在成百上千米之外，它也就一个球的大小。好不容易被飞行员看到了吧，由于速度不在一个档次上，还没怎么着它就跑后面去了。等我们的飞行员一个圈转回来，它已经不知去哪晃悠去了。

这家伙既不好找又不好打，好几次都大摇大摆地从我们的防区飘过，让我们丢尽了脸，那东西不说是月月来吧，可也算得上是经常来，我们的防区是它的必经之路，但是我们却一个也没打下来过，你说窝心不窝心？

大猫

2.攻击

七六年二月的一天是个飞行日，可是突然我们发现飞机全都提早返航了。

原来那个胖家伙又出现了，要保持净空，以便发现它。

可是万世辉的飞机没有回来，幸运之神这次惠顾了他。

他刚起飞，燃料充足，所以师指挥所确定由他去完成这次任务。

710是万世辉当时的代号，指挥他的人已经由塔台上升为师指挥所。

师长一进指挥所就问：“哪个小子在上面？”

“报告！万世辉。”

“是这小子啊，可能有戏。”

“710，报告你的高度。”指挥员呼叫万世辉。

“高度八千。”

大猫

“抛掉副油箱，三炮上膛，继续爬升。”

“明白！”

“710，目标在你前方四十公里，高度一万一千一百。”

“明白。”

此时标图员正按照雷达的报告，在图板上画出气球和飞机的运行轨迹，蓝色的线条是气球的，红色的线条是万世辉的飞机。

那条蓝线显得飘忽不定，如果一个小偷似的。

那条红线却正相反，好似一把尖刀，直向目标射去。

“710报告，飞机出现抖动。”飞机接近升线时自然要发生抖动，这是出现危险的先兆，此时的飞机可不好控制。

“710，盘旋上升，注意角度。”

“明白。”

“710，报告高度。”

“高度一万一千一百。”

“目标在你前方二十公里处，看见目标了吗？”

“没有发现目标。”

“继续注意观察。”

“明白。”

悬了，目标太近就容易错过，一旦错过就又让它跑了，难道这次又要以失败告终？

大猫

“报告，发现目标。”

万世辉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振。

“710，请确认一下。”

“710确认发现目标，请求攻击。”

“710，可以攻击。”

这个声音又让所有的人一震，这是师长的声音，这位在抗美援朝时打下过两架敌机的战斗英雄从指挥员手中抢过了话筒，亲自下达了命令。

“710，不要三炮齐，单炮射击，防止发动机停车。”师长继续说。

师长是对的，高度太高，远远超过了战斗机正常的高度，三炮连发很危险。

“710明白。”

万世辉回答后是一片寂静，大家又一次感觉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其实不过一分钟，但是大家感觉好像是过了许久。

“710报告，击中目标。”

“710确认一下。”

“确认击中目标，目标已经着火坠落。”

一时间欢呼声响起，从机场沸腾了。

大猫

“你个臭小子，总算是没白吃那么多年的空勤灶啊。”师长长出了一口气。

四个小时后，被击落的高空侦察气球在我们机场的西北方向的一个沙漠边上被当地驻军发现了，万世辉成了英雄，二等功的军功章在等着他。

表彰大会时，L空副司令亲自到场，通过他的讲话我们才知道，在万世辉前已经有三架战斗机对那个气球进行了拦截，两架开炮没有打中，一架干脆就没有找到目标。

表彰大会上照例被表彰的人是要发言的。

万世辉那天也上台讲了话，开头也是那时惯用的套话，什么一心听从党的指挥什么的。

那不是万世辉的杰作，是他从张杰那求来的。

张杰已经不在那个雷达站了，他已经是连队的副指导员了，让他来写那些东西就跟吃面条似的，太容易了。

大猫

3.混蛋

表彰会后我在他的宿舍找到了他，当时宿舍里没有人，他一个人斜靠在床上。

我悄悄地来到他的身后，发现他正专注地在看着什么，而且还边看边乐。

我猜想，他一定是在看他的军功章。

这家伙，平时还真没看不出来，原来他也挺在意这些玩意的。

瞧瞧，万世辉啊万世辉，原来你也就这么点出息啊？

当众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原来躲这偷着乐来了。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身后，伸长我的脖子一看，不对啊。

他并没有在看什么军功章，他在看一张照片。

“想吓死我呀？你个臭小子！”他骂道。

“什么东西？让我看看？”我紧张了，虽说只是瞄了一眼，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不是那个姓张的老师的照片，照片上是另一个人。

“这可不行，这是秘密。”他左挡右藏地不让我看。

“你小子可不能啊！”我急了，张老师不是那个唯一的能给他“独一份”的那种感觉的人吗？“快坦白，你又看上谁了？”我叫道。

大猫

“别嚷啊，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啊？”万世辉用他的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另一只手卡着我的脖子，差点没把我给卡死。

我把他给推开，骂道：“你小子疯了，想卡死我啊？！快让我看，否则我出去嚷嚷你信不信？”

“怕了你了，行吧？”他笑了，把他的秘密递给了我。

“这是谁啊？”我看着那张照片，那是一个陌生的穿着军装的年轻女人。

“空司一个部长的女儿。”他平静地回答。

我疑惑地望着他，还是没有弄明白。

他看了我一会，笑了：“想不明白了？傻了？不懂了吧，小屁孩？”

“她是谁？”

“当然是我的女朋友啊，你当我有病啊，没事琢磨别人的女朋友？还给我吧。”

“张老师呢？”

大猫

“吹了。”

“吹了？”

“怎么了？不行？”

他点了支烟，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让我生气。我冲过去，抢下他的烟。

这时他同宿舍的另一飞行员端了个脸盘走了进来，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知道不能在这和他吵，所以我们去了一球场。

“为什么？那不是唯一能给你那种感觉的女人吗？你为什么？”我问。

“非要我说？”他笑着，更让我生气。

“是的，必须说！”

“我先说我为什么选择现在这个女朋友，可以吗？”

“说！”

“我如果跟她结婚，我就可以调回北京。理由很简单，她在空军总院，解决夫妻分居问题。就这样，我说明白了吗？”

“张老师呢？”

大猫

“她和我不合适，她应该找和她职业相当的人。”

“你到底爱的是谁？”

“说不好。如果我娶了你的那个张老师，她会受苦，我也会不开心。知道那将是什么日子吗？我们会分居两地，不知要多久。她只能一个人，她会带着孩子，每年来部队探亲，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你知道的。小鬼头，你也二十多了，不用我多解释了吧？走了，我还有事。”

“你混蛋！”我冲着他的背影嚷了一声。

他站住了，转过身回到我的面前。

“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这样骂我，只有你。”

他走了，他就这样把两年前装进我心目中的那个美好的“爱情”给毁了。

这个该死的东西！

不能说他该死，他是每次上天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老飞，我不能这样骂他。可是他真是让人生气。

大猫

“你以为是人就是你的分队长啊？”张杰看着万世辉的喜糖对我说，“贾小兵，知道什么叫世事难料吗？知道什么叫事物是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吗？”

“你少来烦我，你自己呢？你也会为了回北京而找一个什么大官的女儿？”我没好气地问。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不会。我一定要找一个能和我相爱一生的女人，否则我不会结婚的。”

“真的？”

“你等着瞧啊。”

我发现张杰就是个理想主义者，我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样，但是我感觉他也许会和我的分队长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