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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震区学生异地借读遇困难 写借读保证书后终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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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8 09:29: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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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胡嘉豪和妈妈在北京简陋的宿舍里。 记者 邵欣 摄

特别讲述:震区的孩子在异乡

  尚未明白离开家乡的伤痛就得上路,背后是已成废墟的故乡。在四川安县,500个孩子即将远赴昆明读书。他们的行囊里,没有母亲的陪伴,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袋子里掏不出换洗衣物,只有一双薄薄的丝袜。在异乡,数千名这样的孩子,被称作“地震灾区来的孩子”。他们是留守儿童,是临时借读生,是受伤的小伤员,是青春期还在迷茫的中职生,是没了依靠的孤儿。


  南都周刊编辑:潘葱霞 专题策划:石扉客 专题采写:杨猛、石磊、陈鸣

  在突然被置换的环境里,灾难带给他们的震荡和伤痛,在遥远的异乡得到怎样的释放?他们得到善意的对待了吗?他们被地震震碎的未来在哪里?还有,那些含混的陌生与热情“伤害”到他们了吗?我们的记者在北京、广州、杭州、丽江追寻孩子们的足迹。

  胡嘉豪借读记  

    南都周刊记者 杨猛 北京报道

  儿子突然到来,打乱了胡丽苹的生活。

  5月19日,地震7天后,江油市长城实验学校三年级五班的胡嘉豪小朋友,来到北京。

  胡丽苹见到儿子胡嘉豪很高兴,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儿子,从灾区来的。”晚上睡觉,儿子和妈妈拥在一张单人床上。3年了,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儿子还不可能享受到母亲如此近距离的关爱。“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我也不想离开家和孩子。”看着熟睡的儿子,胡丽苹心情盘杂。

  34岁的胡丽苹,3年前只身一人来到北京。在此之前,她没有离开过四川江油市那个叫三合的小镇,丈夫和人合开的婚庆店,生意一般。儿子上学要花一大笔钱,而公婆岁数大了,眼看着种不动地放不了牛。这个家庭需要钱,胡丽苹决定来北京闯闯。

  在北京,她换过很多工作,卖过家具、窗帘。去年7月,她到北京海淀区这家梭边鱼馆做收银员。从早上9点半上班,要忙到晚上11点。这是一家川菜馆,老板也是四川人,对老乡还算照顾。

  她的薪水,从来没有超过1000元。即便如此,胡丽苹认为这里也比老家强。这个数字,比起很多打工妹已经好很多,但还是租不起北京四环以内任何一套独立的住房。她想到了一个更省钱的办法,住在餐馆里过道改建的“宿舍”。所谓的宿舍,不过是用隔断把走廊隔开,放着两张上下铺的床,旁边就是整天轰响和油腻的厨房。“宿舍”是免费的,这是仅有的好处,可以把有限的工钱尽可能多存起来。

  胡丽苹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也习惯了孤独。唯一的牵挂是儿子,每年春节她才能回家跟儿子“熟识”一下。来北京打工时,儿子刚要上小学。她最大的希望是,儿子将来考上大学离开江油。她时常对人说:“我们江油那里,很多孩子都是考试考出来的,他们考上了北大,清华。”但是现实告诉胡,只有在北京这样的大地方,才有更多的机会。

  来到北京的胡嘉豪在人前很沉默,惟独和妈妈一起的时候话多。他的身上,依旧穿着一个月前离开老家时的那件黑色T恤。

  虽然在北京谋生不易,但是胡丽苹还是希望儿子能喜欢和适应这里的生活。儿子说四川话,妈妈用普通话作答。她还不忘提醒胡嘉豪:“儿子,在北京一定要说普通话,别人听不懂咱们的家乡话。”

  胡嘉豪对眼前的这一切还不能适应,初来见到妈妈的兴奋已经消失了。他显得倦怠,对周围的东西提不起兴趣。“这里没有同学,不如老家好耍。”他小声说。

  地震时,胡嘉豪正在上体育课。“好多小朋友都往后操场跑,他紧紧抱住篮球架,吓得大哭。”胡丽苹说,儿子就读的那栋教学楼成了危房,学校决定停课。家长到学校签字,领走了各自的孩子。

  地震后,胡家房子也倒了,一家人住进了防震棚。胡丽苹只和家里通过一次电话。一想到地震后到处都乱糟糟的,丈夫忙着照顾老人,孩子不上课也没人管,胡丽苹不放心。很想儿子的她临时决定,让要来北京的同乡顺道把胡嘉豪也带来。

  北京对于胡嘉豪是个神圣的地方。此前他只在课本上看到过天安门。5月19日,11个小孩,从江油搭乘志愿者的车子到成都,分三批坐飞机来到北京,陆续住到亚运村附近一栋四川老乡提供的房子里。

  儿子来了,胡丽苹却没有时间陪他。她很忙,每天都要到晚上11点才有空闲时间。但是,胡还是觉得这么多人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就把儿子接过来,暂时和自己挤在一张小床上。胡丽苹也想过另外租个房子,但是很快意识到这不现实,房租太贵。“我现在的条件,还不能很好照顾他。”她反复叮嘱胡嘉豪,“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

  胡嘉豪哪里也去不了。餐馆的环境有点乱。早上9点醒来,胡嘉豪端着一杯豆奶,坐在油迹斑斑的餐桌前,看着一群高矮不一的厨师站成一列,接受领班点名训话,最后齐声高呼“加油”后散去,他感到很有意思。晚上看看电视,胡嘉豪9点多睡觉,这时妈妈胡丽苹还没下班。

  胡丽苹很担心,再这么下去,儿子可能真不爱上学了。在胡丽苹看来,“小孩子早上起来应该去学校。”此时,她得知,北京市出台政策允许灾区孩子免费借读。这些日子,她不断看到报道,目前灾区学生到京人数已达数百人。此前各区县都对灾区学生进行了帮扶,不少学校已经开始接收灾区孩子,西城区还为灾区来的学生安排了统一的体检。这让她看到了希望,决定去试试。

  借读证明

  但是现实并不是这么简单。

  北京媒体的报道说,5月22日前后,宣武、丰台、西城的中小学里陆续接收了几位来自灾区的学生,他们都是在亲戚的帮助下从四川辗转来京投亲靠友的孩子。

  北京市教委有关负责人表示,对于以个人方式要求学校暂时接收的来自灾区的学生,学校要积极提供帮助不能拒绝,区县教委应积极协调。

  西城区率先公布了灾区学生在西城的借读原则,灾区学生或学生亲属只要提供有效的身份证件及体检证明,就可以由学生亲属居住地片内学校协调解决学生借读问题,接收灾区学生的借读期限暂定到本学期末止。学生在校借读期间免收借读费,教材由学校为学生免费提供。

  胡丽苹所在的餐馆,位于海淀区花园路。旁边不过500米就有一所小学,北医附小。5月23日,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激动地看到,操场上悬挂着号召援助灾区人民的大红横幅。

  但是在听了她的讲述之后,学校的领导告诉她:“你得证明他是灾区的孩子。”

  胡丽苹有身份证,儿子来的时候还带来了户口本,上面家庭关系一栏写得很清楚,还有家庭具体住址。她说,我还可以把儿子的飞机票带来,他的确是19日从灾区逃难来的。

  但是学校的领导说,必须要有当地学校的证明,证明孩子在原籍就读,学校确因地震无法上课。胡丽苹说:“学校还说要考试,只有考过了,才能借读。”

  胡丽苹打电话给哥哥,让他立马到长城实验学校开来了证明:因我校遭受汶川大地震影响,学校校舍和设施设备严重受损,无法正常开展教育教学工作,现有我校三年级学生胡嘉豪请求到贵校借读,希接收为谢。

  一周后,6月2日,胡丽苹带着证明再去学校时,这回学校又告诉她,这些还不够。

  “他们告诉我,必须有家长在北京居住的街道证明,还有孩子的体检证明。”胡丽苹觉得这个要求也很合理。

  很快,街道证明也开好了,“符合在本市借读条件,到暂住地管片学校申请借读”。

  6月3日上午,胡丽苹带着孩子去医院体检,下午体检结果也出来了,孩子很健康。当天下午,她拿着体检报告和街道证明再次来到学校。

  但这些东西还是不够。学校告诉胡需要补充新的材料:要有所在灾区政府的证明,同时还要证明投靠人员是海淀区北京市户口,必须具备监护权,或临时监护权。

  老家的哥哥说,四川当地政府每天忙于抗震救灾,哪有时间专门开这个证明呀?更让她泄气的是,自己没有北京的常住户口,只有暂住证。“要是有常住户口的话,我还用得着让孩子借读吗?”尽管她每次去学校都带着身份证和户口本,但是学校强调,“这不管用。”

  胡丽苹终于意识到,学校开始就没有打算接收自己的孩子。

  这一次,胡丽苹终于按捺不住,和学校的领导吵起来。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跑到学校,这段时间,工作也顾不上了。学校教导主任说,站在个人立场很同情,但得按照规矩办事,“北京这么大,全国人民都来,那不乱了?”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假期就快要到了。“明摆着拖到放假,就不用接收了。”胡丽苹说。甚至有人这样告诉胡丽苹,说她借地震的旗号想让孩子入京上学。

  也有学校领导“开导”她,就算让孩子读书,成绩可能也跟不上,还有,这学期还有几天就结束了,还有必要来吗?下学期如果要读的话,借读费15000元……

  胡丽苹记录了一本子电话,市长热线,教育局,她不断反映自己的情况。看到新闻里别的灾区孩子在异乡复课,看到儿子茫然的眼神,她感到很不是滋味。

  但是,胡丽苹的被拒经历并不是孤立的个案。捎带胡嘉豪过来的老乡同时带来了自家两个孩子,但是在昌平区天通苑附近一所小学要求借读的时候,也遇到了被拒情况,后来,只好搬到了机场附近就读。而据胡丽苹所知,11名同来的孩子中有三个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借读学校,又从北京回到了老家。

  保证书

  6月10日,胡丽苹又带着孩子来到了北医附小。早上8点,正是北京上班的高峰,在车流中穿梭的母子俩显得很无助。胡丽苹打算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不行,孩子就不借读了。”

  学校大门紧锁。保安显然认识他们,说:“今天学校考试。教导主任联系不上。”

  趁着一辆车进校园的功夫,母子俩溜进了教学楼。保安发现了,一直追到了楼里。“我们就跟主任见一面,起码告诉我们到底还需要什么手续,究竟能不能借读,不要让我们一趟趟跑。”保安最后告诉胡丽苹,教导主任上午监考,下午让他们再来。

  在校园里,胡丽苹见到这个学校的校长从外面进来拐进了传达室。校园空空荡荡。胡嘉豪一直沉默着,盯着校园里一棵大树旁的蚂蚁窝,蹲下身子拿起一根树枝去拨弄蚂蚁。

  “站起来!”妈妈有些生气,对儿子说,“一会看见校长要说‘老师好’。”从传达室出来的校长说,“这个事情你还是要找教导主任,她具体负责。”

  “我们都跑了好多趟了,我们就想问问,到底还需要什么手续,如果真的麻烦,我们就不在这里借读了。”胡丽苹说。

  校长答应找教导主任来。一会儿,躲着不见的教导主任气鼓鼓从楼里出来了,“你说就这么点事,怎么没完了!”

  她把胡丽苹叫到传达室,当着小孩的面说:“你没有北京户口,缺少手续,等于没有监护人,不能按地震借读政策借读,而且只能到这个暑假。我还要告诉你,还有3个星期我们学校就放假,你还有必要上吗?”

  胡丽苹说,她可以再去街道办事处开一个亲属证明,证明自己跟这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不行,必须要有北京监护人,而且这个监护人要到学校找我。他还要写一个书面的申请。”教导主任说。

  事实上,在6月11日,海淀区教委在解读这个政策时说,有合法监护人,有当地教育民政部门证明,可以在北京临时借读到灾区复课为止。没有常住户口是可以的,只要能证明是亲缘关系。

  “我只有暂住证,我没有北京户口,怎么别的灾区孩子可以借读,我的孩子就不行呢?”一直赔着笑脸的胡丽苹忍不住大声说,“我只知道,小孩子早上起来,应该去学校念书。”

  场面有些尴尬。教导主任最终松口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能借读到这个期末。这已经很照顾你们了。”教导主任说,“四川什么时候复课我已经知道了。人家已经提前放假了。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也都有信息。你们现在只能作为临时的试读,如果下学期还要来,只能办临时性的借读手续。现在算旁听。”

  后来有人告诉胡丽苹,学校担心她将来会以“借读的名义”赖在学校不走。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孩子户口在江油,复课后当然还是要回老家,况且北京这么高的借读费我也承受不起。”胡丽苹说。

  6月24日,江油市教育局宣布,目前,该市只有初中3年级复课,其他年级学生都是由家长看护。全市要到9月1日全面复课。从地震到当日,他们已经为需要到外地借读的孩子开具了至少上千份证明材料。

  不是“地震借读”,而是“试读”、“临时借读”(编者注:地震借读,是各地出台的帮扶政策,必须执行),胡丽苹搞不清这些概念的区别,但是她认为这是目前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儿子起码不用天天在餐馆呆着了。

  “你还要自己写个保证书。”教导主任拿出一张信纸给胡丽苹,“你要写清楚,保证只能借读到7月17日放假。签上你的名字。”

  二年级借读生

  6月10日这天,胡嘉豪终于上课了。距离他来到北京已经20天,距离学校放假还有3个星期。

  最终学校把胡嘉豪安排在分校。在江油,胡嘉豪读三年级,没学过英语,而北京一年级学生已经开始说英语。胡丽苹担心儿子跟不上,主动要求孩子上二年级。“其实我心里很挣扎。这里的老师一再提醒我,北京和江油不一样,会赶不上课程。”胡丽苹说。

  胡嘉豪没有书本,也没有文具。教导主任特别说明,“只能给孩子提供几门主课的课本,这还得向高年级借,练习本,你得自己买。”

  二年级的班主任王老师对胡嘉豪很热情,在教室最前面为他安置了一张课桌。这个班上有34个小孩。下体育课回来看到新面孔,孩子们围过来问长问短,这些北京孩子活泼热情,一点不认生。倒是胡嘉豪有些紧张,他说的四川话别人也听不懂。

  上课的时候,胡嘉豪有些泄气,妈妈给他准备的是钢笔,但他现在是北京小学二年级借读生,要用铅笔,而他早已不使用铅笔了。

  下课了,别的同学都出去玩,胡嘉豪坐在自己的位置哪里也不去。

  胡丽苹心疼地说:“你怎么不跟小朋友一起玩呢?”

  胡嘉豪说:“我不认识后操场的路。”

  “那你问啊?问同学啊。你要和老师同学主动接近。你要说普通话,别人怎么能听懂咱们家乡话?”

  胡嘉豪不高兴了,他咬着嘴唇说:“我普通话比你好多了。你的普通话很烂。”

  他开始想念江油的同学。那里的同学都跟他说一样的四川话。在江油,他最好的同学叫刘哲喜,跟他同岁,是一个班的同学。“他是个矮个子,画画好,语文课的组长。做作业很快,字也写得很好。”从学前班一直到三年级都是同学,两人的友谊是慢慢建立起来的。“我们都喜欢短跑,班上33个男生,他跑第四,我跑第九。我们经常在一起玩。”

  胡嘉豪最后一次见到刘哲喜是在地震那天,刘被爸爸接走了,“我们只互相说了声再见。”而其他同学们现在大都放假在家呆着。

  第一天上学回来,胡嘉豪跟妈妈讲述北京的小朋友对他很好,有的还送他彩笔,他觉得北京的语文课本很有意义,其中还有他早就听说的英雄王二小的故事。放学后,他画了放牛娃的画,虽然把王二小画成了肌肉男,但是仍然让妈妈胡丽苹很自豪。

  晚上,胡嘉豪背起了李白的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妈妈说:“你得好好学习,将来回老家,重建咱们的家园。”

  胡丽苹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让孩子以借读的方式赖在北京。现在看来,也不会有这可能。自己和儿子都不属于这个城市,如果不是因为地震,孩子不可能在北京读书,只希望他将来考出来。

  每一个外来打工者遭遇的坎坷,胡丽苹几乎一样没拉。她把自己求生的艰难,归咎于没有受到很好的教育,没机会读大学。她不希望儿子放学后在农村老家的猪圈旁逮蜜蜂,在鱼塘游泳。这不光危险,也没有出路。她意识到,儿子将来改变命运的方法,是进入庞大的城市教育体系,为自己在大城市争一席之地。

  虽然借读时间很短,但是孩子很珍惜。胡丽苹也认为这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将来学校复课了,你可以回去告诉同学,你在北京上过学。”
发表于 2008-6-28 11:49:07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s:304] 社会太现实了,反到失去了人道主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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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0 07:32:2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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