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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一
黎明慢慢褪去，由漆黑转为晦蓝。漫延的旷野与农房渐渐呈现出轮廓，一抹朝阳由地平线上徐徐升起，缕缕霞光洒向大地，通往北京的高速公路上，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卡车迎着金色的阳光飞速行驶。
我坐在驾驶室里紧握着方向盘，林峰在后排座位上依然沉沉的睡着。
“林峰，该你小子换班了。”我打着吹欠，林峰兀自在香甜的美梦里缠绵，“你小子再不起来，咱俩就把命搁这儿。” 我冲着林峰发狠。
“行了，起来了，叫的跟催命似的，多好的一个春梦叫你小子搅黄了，刚他妈的脱光衣服，就差实质性的，你就给断了，”林峰坐起身子，冲我嘟嘟囔囔。
“你就整天想这好事吧？把你叫醒，那是阻止你犯错误，多好的一个大姑娘不能愣毁在你手里。”我打着指示灯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和林峰在路旁撒了泡尿。
林峰坐在方向盘前发动了车子朝着伟大的首都驶去。
二
我与林峰打小学起就是同学。后来一起考上了外地的一所二流学校就读中专，毕业后他先去当了兵。他说学校和部队都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与其在学校受苦不如去部队受苦，他相信自己是块好料，到部队进熔炉炼巴一下，然后砸巴砸巴准是一块好钢。而我接着就读大专，头半年时间林峰给我来信总报怨说，早知道部队是另一所监狱还不如在学校这所监狱老老实实呆着，最起码还能出去放风。我在学校就读了一年之后，就弃读了，我很尊重我所学的专业，但我不喜欢。回了家，父母整天埋怨我不思进取放弃学业，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不好好学习无法在社会上立足。他们不遗余力省吃俭用的供我上学只是为了将来我好。我说既然为了我好，你们就不用伤心了，拿着你们的辛苦钱在学校混，我觉得对不起你们。既然我已经无心向学，再耗下去也只是在欺骗你们。我父亲听后暴跳如雷，拍了板骂娘，冲我说了实话，你小子就是他娘的拿着钱在学校玩我也不管，只要你给我拿回那张文凭。我很理解父亲，正因为他缺了那张文凭，在单位混了二十年还是普通职工。后来林峰又给我来信说他已经爱上了部队，我既然不再上学了，不如也投身到这个大熔炉里面炼巴一下。信的结尾说他决定在部队扎根发芽不再脱掉这身军装，并附了一张他身穿军装的照片。军装很笔挺，很好看。但穿在他身上惨不忍睹，简直一个打入我军内部的美蒋特务，我给他的回信中，大大赞赏表扬肯定了他的决定，并很露骨煽情地表示了崇拜与羡慕，结尾时婉转的表示自己暂时不想投身到部队的大熔炉里，因为我从小就怕热。我与父母长时间的对峙已经使他们对我失去了信心和希望，瞅着我已经感到了彻骨的厌恶。我找了一份推销员的工作搬出了家，并彻底的与父母失去了联系。
四年后林峰突然从部队回来找到了我，我说你不是已经转成志愿兵要在部队扎根发芽吗？怎么退伍回来了。林峰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了一段时间林峰也与他的家人闹翻了，退伍转业政府本来应该予以照顾的，但僧多粥少，有心无力。林峰的家人坚持要林峰坐以待毙，等着掏钱走后门安排到事业单位，不但工资稳定而且将来可以养老，但林峰引以为耻。经过旷日持久，屡起风波反复争夺，林峰以一个曾是军人的身份把对方拉到了谈判桌上达成协议。林峰父亲的一辆运输货车归林峰所有，代价是林峰与他的父母从此以后再无瓜葛，货车是预支的林峰所能继承的唯一遗产。
林峰非要我辞掉工作与他一起跑运输，我说我不会开车。林峰说不要我开车，我看他开就行，找我不是找人帮忙，主要是找个人陪他说话。我说你小子是千方百计的要把我拉下水跟你一起成个孤魂游鬼。林峰笑着说，一个人是孤魂游鬼，两个人就是比翼双飞。我说多少漂亮的大姑娘哭着喊着要跟我比翼双飞我都没答应，跟你比翼双飞我有病。林峰嘻嘻笑着说，别跟我装正经，我知道你有病。打小时候上学时，我就传染给了你，那就是感情。
我和林峰一起干起了运输，我们在本地一家化工厂找到了一份长久定期往北京运输原料的货单，每月一次到北京卸了货就算完事。我和林峰到北京卸了货就把车停在四环的一个停车场等待雇主，随时准备奔赴各个城市或乡镇。林峰嘴上说不要我开车，真上了贼船就身不由己了。头一趟刚到河北他就支持不住了，哈欠连天，非逼着我开，我说我只会骑自行车 ，冒烟的打小就没碰过。林峰说不要紧，开车特简单，知道油门刹车在哪儿就行了，就跟闭着眼放屁一样简单。我说你他妈的这里逼我跟你一起玩命，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来，最起码还留个全尸。林峰说要死咱俩谁也跑不了，上了黄泉路也不寂寞。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打上小学考试让你抄我卷子就已经上了我的贼船。我说你小子打下娘胎就蹩着一肚子坏，把我卖了我还帮你数钱，哪次你挨打都是我给你报仇。还以为你小子天生的仗义，对我是真心实意的才让我抄卷子，没想到是诱我走向深渊。打小要不抄你卷子，我他妈现在也是大学生，哪回抄你卷子都他妈没及格过，回家就是一顿板子肉。今儿来更好，连命也搭进去了，我怎么那么倒霉，林峰笑着说，谁要你给我报仇，你不就是你爷爷是老拳师，把招儿都教给了你，自个等着盼着找靶子才替我强出头的。再说了，要不是你给我报仇，我害怕他们堵我，我能每天像个跟屁虫似的上学放学跟着你嘛，本来我挺聪明的孩子，就是跟你玩才陪着你蹲班的。要不是后来我鼓励你，你能跟我一起考上中专吗？你充其量就是小学毕业，初中上不完。知道你为什么大专上一年就弃读了吗？就是少了我鼓励教育你。我说那要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你真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大士派来普渡我的活佛。林峰说少废话，我是困得不行，再开下去也是个车毁人亡。两条命搁谁手上都是死，你是自己开车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是叫我任意取舍你的生死存活。我说我开，开到他妈的阎罗殿让阎王给咱俩凭理。林峰说没用，阎罗王瞅见咱俩也头疼，还得把我们放回来。
我是被林峰逼着学会开车的，而且其熟练程度与技术丝毫不亚于有着丰富驾龄全天候的老司机。因为我是拿命当学费学会的开车，没有人能比我更紧张用心的学习这门技术。我与林峰虽然骂骂咧咧总是逗嘴，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对方的位置。我们是一个绳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也没我们有默契。我和林峰就像彼此的影子，就连我们内心的想法与原则也如同克隆。如果人可以分类，那么我和林峰绝对是同一类同一种人，我们彼此无论从内到外都如此的相似。林峰和我一样的疯狂与固执，我们认为对的就不惜一切的去做，我们不喜欢的就坚决的摒弃。正因为这样，我和林峰跑运输是挣不到钱的，一辈子也甭想发财。一个油脸腆肚不可一世从骨子里透着势利，拿别人不当人的货主给了不菲的运费，让我们跑一趟很近的运输，但就冲他愣拿自己当我们爸爸有钱就比人高几辈的嚣张气焰，我和林峰当场就比他更不可一世拿自己当他爷爷，气焰更嚣张的推掉不干。他暴跳如雷气得浑身发抖的厉声问我们，到底是挣钱的还是给人找不痛快的。林峰说老子不在乎钱，人活一辈子不是冲钱活的。我深沉的晃着脑袋教育胖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钱和原则是两码事，当钱与原则发生冲突时应该以原则为出发点，这就叫做为人。人活一辈子要知道钱是身外之物，对人格的建立与尊重才是主要的。油脸腆肚的胖子脸色发绿的指着我们说，少跟老子说这些当自个是伟人。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下辈子也照样是瘪三。我和林峰也指着胖子说，老子愿意当瘪三，哪远滚哪儿，就你丫长得美，跟绿毛冬瓜似的。今儿就是给一百万跪下叫爷爷，也不去。钱多了就不挣你丫的，拿着还嫌扎手呢。揣兜里都自个害怕这昧心钱，哪天有报应。今儿个就得叫你瞧瞧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在经济利益面前怎么保持为人的风范。
我和林峰说话越来越粗俗，一张嘴就蹦出脏话，有时连我自个都觉得自己不像读过书的人。走南闯北的司机知道，说脏话这不是学不学的问题。本来接触的方言多，加上都是市井之间，有文化的人也不屑与我们这些老粗打交道。自然越积累越多，各地的市俗脏话耳染目睹的就被吸收和消化了。有时我也试着文明一点，但与我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也就弃良从贱近墨者黑了。除这些原因之外，还有一点是不容忽视的，长时间的奔波于公路上坐在驾驶室里是十分郁闷的，说脏话除了排解郁闷活跃枯涩的气氛，还有助于挥发路途中的性饥渴。到等待货源的停车场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一群司机扎成一堆，指天骂地南腔北调，唾液四溅喷着烟雾，粗俗的胡侃吹牛。或者是坐在车底下搓着脚丫子，搓完抽出一张牌打掉，然后再放到鼻子上嗅嗅，旁若无人的接着去搓其它地方的司机们打牌。如果看到这一切觉得这些都是有碍市容的话，那证明你的心灵与理解多么的差强人意。谁不想香喷喷干净净，体面而舒适的坐着站着。谁瞅见都跟看见鲜花似的。但这份职业不允许，他们虽然外表不美，但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不说全部，哪堆人里不都得有个把例外呀，反正我是觉得他们有血有肉，很乐意加入他们的行列。我见过他们在深夜为不相识的车子抛锚而钻上钻下的帮忙。我见过他们将没钱回家的游人或外地出差的业务员捎送到家。不说是有忙就帮活雷锋，但凡能顺手帮一把的都不含糊。因为这些长年在路上的人知道在外谁都不容易。要不是劫路骗人领到‘套’里强行要钱的这些违法分子，出一批活雷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和林峰更是将这些优点充分表露出来，一次在北京等待货源时。林峰瞅见一个朴实厚道的农村干部模样的人守着一堆东西发愁，就上前问他怎么回事。他操着一口极浓的西北口音说话，我和林峰听了半天才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一个西北边陲乡镇的干部，来北京办了一批急需的器械和物品。在旅馆休息时，钱被掏的一干二净，与旅馆的老板交涉也无结果，想去报警又找不到地方。现在东西运不回去，但父老乡亲还等着盼着呢，自己也无脸见人了，乡里财政紧缺，这都是乡亲们挤出来的钱。
我和林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我们运。那干部说，你们就是运回去，乡里和我也拿不出这笔运费了。我们又异口同声的说不要钱给你运。那干部瞪大眼睛看着我们，良久一脸的泪花。我和林峰被一种巨大的责任与义务所驱使，我们搬着货物就往车上放。可能是那干部刚吃了个大亏长了些小心，使本就淳朴的心灵玷染上了世俗尘灰，怀疑我们是别有用心。我和林峰指天为誓想尽办法，后来把我和林峰的身份证给了他，并告诉他我们也犯不上杀人越货。就是干了这勾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英明神武的人民警察也会把我们绳之以法。个别人犯点错误，你不能就说这世上就没好人，不相信我们，你总不能连政府人民警察也不信任吧？最后，我和林峰就差跪下求他了。人民还是善良的，只要多做说服解释工作，我们的真诚与热心深深地打动了那个负责任的干部，使纯朴的心灵重又得到了净化。他流着泪向我们责怪自己的不是，虽然我知道他还有一些担心与猜疑，但这也是有情可原。林峰叫了些混熟的司机哥们帮着装货，一个叫六子的司机说凭什么我们给你丫的装货，平时是抽你几颗烟，但交情归交情，规矩不能变。装卸费都是货主出的，我们卖力，你丫的落钱，当我们是傻子，我们不干。我走上前又耐心的做了一通说服解释工作。六子听罢拉着我的手说，平时谁他妈给我说雷锋精神我跟谁急，今儿个你用实际行动教育了我，因为这件事，我和林峰在整个停车场的司机中有了一定的威信。
装完货上了车林峰问我现在做好人怎么这么难。我说因为有太多骗子利用了人民美好的感情。一颗老鼠屎就坏一锅汤，更何况掉进去一个母乳期的老耗子。在这种时候，就应该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迎着浪尖往前上，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粉身碎骨再所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林峰说我怎么听着像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啊，有那么严重么。我说严重的多，人们彼此失去了信任，对美好的东西嗤之以鼻。处处防着留一手，久此以往文明就打这毁了。咱现在干的是为全人类的事。林峰问有人给我们奖励和回报吗？我说做好人不傻，傻就傻在做了好事想得到奖励和回报，这是他妈的自个毁自个，愣往那俗人堆里扎。林峰很诚恳虚心的接受了我的批评教育。当我们一路颠簸，不辞辛苦的将货物送到目的地时。我们受到了乡长到村民的隆重欢迎，那个干部双腿一屈就差一点要给我们跪下，林峰一把拉起了他。我们不但分毫不取一路倒贴倒赔，临走时还将身上除回去的路费全留下来捐给了当地的小学。后来我和林峰蓬头垢面脸色焦黄的回到了故土，路上我们就差要饭了。为此还误了一趟往北京运货的日期，结果不但包赔损失还被严重警告。林峰说这做好人的代价也太大了。我说那如果还有这事你干吗？林峰想也不想地说干。我和林峰并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好人，我们也有道德包括行为上的严重缺点，我们也不是想给什么人做表率，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值得我们去费劲。
三
我和林峰卸完货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回到停车场匆匆洗了脸就去吃饭。一路上饿了四顿，那感觉是真切的体会了一把赤贫闹革命的迫切。
北京四环以外来人为多，聚集着五湖四海的同胞。我和林峰经常在四环的一个回民饭店就餐，回民兄弟已经与我们混熟，经常很大方的送我们两道菜。虽然多以素菜为主，但我已经觉得很难能可贵 。要知道在祖国五十六个民族里，回民是相当勤俭的，他们不吃不劳而获的东西，但也从不给别人不劳而获的东西，甚至很斤斤计较显得小气。因为我就是回民，但是早被汉族同代的回民，除了不吃猪肉外，其它的和汉民一样。
我和林峰吃了三斤饺子，喝了一瓶二锅头。心满意足的吐着烟雾往停车场里的旅馆走，走到一条昏暗有些偏僻的小道时，我悄声告诉林峰有人跟着我们。林峰会意的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跟我说笑。当我们走到小道的中间时，从两头各过来两个人把我们围在了当中。一个操着我们本地口音的高个家伙晃着刀子要我们交出身上的钱。林峰说我们已经饿了两天了，大家是同乡，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次吧。那个高个家伙说，知道你们有钱，老早就盯上你们了。虽说是同乡，但我们干这行的不能认人唯亲，徇私忘劫，这叫盗亦有道。我和林峰听了哈哈大笑，他妈的比我们懂得还多。那四个家伙发了狠逼近我们，我和林峰对视了一下，挥舞着拳头与他们斗在一处。
说来很惭愧，我和林峰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将他们打跑，林峰愤愤地说老子在部队时年年都是“八一”标兵比武尖子，我不抢他就该烧香拜佛的了，敢他妈的给我动刀子，简直是污辱我曾是军人的尊严，末了又自怨自艾的说，这要搁以前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劲，他一个就包圆了，根本不用我动手摆平那两个。我知道其实林峰内心一直以自己是军人而自豪，他还深深的眷恋着军营和那威严的军装。
林峰在一次训练中摔断了大腿骨，后来虽然痊愈，但已不能再承受部队紧张而艰苦的训练任务，因而抱着遗憾退伍。
四
我与林峰在北京接了一趟活，拉车玻璃到与我们同省的一个旅游城市的门窗厂。到地方卸货停好车之后，我与林峰住进市区的一家国营旅社，打算在这里休息几天，然后直接回本地拉原料返回北京。
吃过晚饭林峰就赖在了床上，我怎么拉他也不起来陪我出去闲逛。于是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出了旅社。
这是一个有着丰富历史文化和遗产的城市，曾经是九个朝代的古都。大街上灯火灿烂的映射着它的辉煌。但很可惜的是，中国内地的一些旅游城市往往希望尽善尽美惟妙惟肖，在残存的古迹中间加盖了很多仿古建筑，但又为了突出时代感总别具匠心的加个西式风格的建筑式或雕塑。经常能见到这样的格局，高大整洁的现代化办公大楼加一个古代宫廷式的廊檐，就像一个西装笔挺的人戴个草帽。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丝毫岁月划痕的青砖绿瓦堆砌成的一律尼姑庵式的商品房，里面却是欧派十足的装修，就像一个人外面套一件翻新的旧衫而里面却穿了一件价格不菲的高级衬衣。看着真正的古迹往前走，正沉浸在中华文明的旋涡中不能自拔，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古罗马式仰马立剑的凯撒式雕像，抬头一看是仿古罗马繁盛时期极尽辉煌奢侈的渡假酒店，常常让人猛然之间不知身在何地 ，找不着北。
我迷路了。现代建筑与古代建筑之间的马路与胡同密集复杂的织成了一张大网，经常是看似笔直光亮的大道尽头是一片陈旧带着历史气息的古迹像剪影似的守坐在不曾移动的故址上，仔细搜索之后才能发现一条羊肠小道，过了曲径又是光亮平敞的车水马龙的公路。我终于彻底的心服口服的找不着了北，反正要掏钱打的士，担心挨不怀好意故意兜圈的司机宰。我就索性信步胡游，见胡同就钻，等累的走不动了再打车回旅社。如上所述的城市格局，我在一条类似的昏暗的羊肠小道里英勇地阻止了一起将要发生的人间悲剧。并用实际行动及流血受伤的代价捍卫了正义，两个犯罪分子正企图强奸一名女孩。如大家所想的一样，我上演了一出在电影及电视里屡屡出现的大家闭着眼睛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十分详细逼真曲折动人的英雄救美。更尽人意如同导演安排的一样，女孩叫王佳，今年22岁，十分漂亮动人清纯可爱，在一家全国性的广告公司做设计。但令人遗憾的是，我他妈丫根就不相信这套令我作呕的老路子。
在与两个混蛋搏斗时，我的手臂被划伤了，血流如注。我觉得很对不起我已逝去的爷爷。他曾是我们方圆百里而且在这个以‘武术之乡’冠称的土地上声名远扬的老拳师。年轻时当过民兵队长，十几个人近不得他身。在那时武术远没有现在这般追星捧月，但练得都是实架子。我父亲就因为受不了爷爷的棒打手教半途而废，于是爷爷把满怀希望和毕生所学打小就教给了我。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三成的功夫就初中连拿三届全省武术冠军，现在都荒废了，两个人就把我伤了，我爷爷如果活着，我另条胳膊怕是保不住。那女孩，也就是王佳看到我为了救她而受伤，从眼里射出来的感激与温情让我差点溶化。但我不想再碰这些柔情的东西。大专弃学我搬出家时曾与一个女孩同居了三年，直到林峰回来我才彻底解脱，所谓的爱情背后只是令人窒息的束缚与压抑。
王佳不但送我去医院包扎了伤口还把我送回了旅社，并留下了她的电话及住址。问我要联系方式，我说我们是四海为家路见不平，仗义相救不图人回报。王佳诚恳的邀请我同去吃饭聊表谢意，我也诚恳的婉言拒绝并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她。
五
在通往北京的路上林峰问我，这么好的女孩就一点不动心么。我说爱情曾经我触摸过它，直到现在还反胃。林峰说，听别人说两个男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心理会不知不觉的变态，对异性毫无兴趣成为同性恋。我说你放心，我们李家就我一条根，我还得找个媳妇传宗接代呢。林峰笑着说，那只好委屈自己变性了。我说你小子是看上我了。林峰说打小就喜欢上了我，所以才一直陪着我。我笑着说你小子就是用顶尖的技术和最好的美容师，再怎么整也是天底下最丑的娘们，我就是再死一百次看见你也照样恶心。天底下就只剩你一个雌的我也绝不委屈自己。林峰说下辈子咱俩托成一对。我说你再肉麻，存心恶心我。我这全身鸡皮疙瘩，头晕眼眩一个不留神，咱俩就只好下辈子见。林峰正经的对我说，兄弟咱们是该想想以后的事了。跑了这三年车，咱们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该抓的机会就抓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王佳挺不错的，好好处处，行了就别再跟我这么遭罪了。我说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乐意跟你遭罪。你要烦我，想换个伴我现在就下车。林峰说我这是为你好，心疼你才这么说的。我是没遇着，要是那晚咱俩换换，我肯定跟王佳死缠到底，抛下你一个人在车上不管。我说那要不我给你们俩介绍介绍。林峰说你小子扯淡，你要真不听我劝，就只好将来我娶你。大好的青春被我糟蹋了我得对你负责。我说你他妈的别逼我，真想同性恋咱俩就来，我还真不怕。
时间过得真快，我和林峰在车上又长了一岁。生日那天，我们互相祝福生日快乐，并说了很多诸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等俗套的吉祥话。
六
我病倒了。
那天我和林峰心急火燎的往北京赶，走到沧州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遮挡货物的帆布被风刮散了。因为我和林峰去了一趟远地，所以装货的时间晚了。必须一路不停的飞速行驶才能准时到达北京，我十分危险地站在货车上捆扎帆布。林峰开着车时而紧张的从窗口向后瞧我。
我和林峰准时准点的卸了货物。但我也被雨水浇了个透凉，晚上的时候就起不来身了。林峰要我去看病，我说没事，熬一下就过去了。林峰暴跳如雷的骂我，你丫就会死倔，豁着这钱不挣了也犯不着拿命玩。现在叫你去看病你又不去，想当烈士你也不够格儿。我说我知道这次只要看病非得住医院，把你一个人扔车上怎么办，再说我还怕你把我一个人扔这儿呢。林峰说我不管什么货了，在北京陪着你，给你丫端水喂药，把屎把尿。我说那不行，跑了三年了咱一直有信誉，不如我拿了药跟你一起早早回去，找个地方歇歇得了。林峰见我执意如此，就草草接了一个离我们本地很近的城市拉食料的活。
林峰将车开得飞快，货主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的说慢慢开我不急着回去。林峰理也不理，焦急的从倒后镜上频频看我。车上了路我知道这次要顶不住爬下了。我和林峰一直以来都没因为病打过针吃过药，往往是忍一下病就过去了。这次可能是因为长期以来的劳顿使身体免疫力下降，加上这次猛烈的风吹雨打，所以再也承受不住。林峰看我脸色苍白如纸，不住的汗如雨下，就问我是不是回家休息几天。我坚决的说不。林峰气极败坏的教训我说，跟自己老子还有什么叫劲的，你回去他们肯定特高兴，再这么死撑下去，你小子就玩完了。我反问他怎么不回去，你老子给你立的协约是闹着玩的。你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都是娘生爹养的一块肉，谁真把自个儿子当仇人。要回去咱俩一起回去，这活也甭他妈干了，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林峰气得脸通红，我知道他不会回去，因为我们俩一样。沉默了良久，林峰说你要不回去，那就去王佳那里。你救过她一命，也让她还救你一命，谁也不欠谁。我说就知道你小子想这条路上了，合则让你伺候我几天就委屈你了，都他妈假的，这会儿想把我甩了自己挣钱。今儿老子就是死也要赖在这车上。林峰被我怄笑了，感叹着说李泽呀，李泽，我这辈子碰见你真是万幸中的不幸。你怎么跟我一个模里刻出来的。算我错了，我求你行吗？我一个大老爷们，你要是我老婆我肯定伺候你，因为我粗手粗脚的不会伺候人，伺候的好坏她都不能说我什么。可咱们是兄弟呀，伺候不好你，你也不会怨我。可我这心里难受。你放心，就是给我一堆金子，求我运，我也不走。你就当给你和王佳一个机会。我大吼一声，谁的机会也不给，就晕倒在后排的车座上。
七
我在无边无际漫长的公路上飞奔，眼前一辆辆货车川流不息的飞速掠过我的眼前。我焦急的寻找着属于我的车，终于发现了一辆停靠在路旁的空车。我迅速的翻身跃进没人的驾驶室，发动车子朝前驶去。我很紧张，紧张的一脸大汗，天空时而明亮时而漆黑，我在心里问自己这里是哪儿。突然一道亮光刺盲了我的眼睛，我看见车子冒着滚滚浓烟，我一脸血污地爬在方向盘上，我不知道我是否死了，真切的感觉到全身疼痛欲裂，我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孤光，这可能是个噩梦。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几天，我只记得噩梦里一个个逼真痛苦的死亡。突然之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是不是跑累了该找个地方歇脚了。
我从噩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王佳紧张关切的脸，我苍白无力的向她微笑。林峰见我醒来很高兴，冲我笑着说你小子去哪儿玩了，这好些个天都不理我。我也给他开玩笑说做了个春梦，跟新娘去欧洲渡了趟蜜月。我仔细打量了我身处的环境，见是一个标准的爱幻想极其单纯的女孩房间。我趁王佳不在的空档问林峰，林峰说我刚到这里就昏迷不醒，他连忙将我送进了医院，在医院住了两天才送到王佳这里的。医生说你身体极其虚弱，因为连年在外，加上这次高烧不止，你恐怕得躺两个月休息一下。旅馆里又不方便，我见王佳执意坚持要你来这里，也就把你弄来了。我说这不行，现在我病也好了，咱们明天就开车走人。王佳刚巧听到我的这句话，眼里顿时盛满了晶莹的液体，冲我带着失望伤心的问，你很讨厌我吗？我窘得无言以对。林峰笑着打圆场，李泽你就别硬撑了，谁都不是铁打的。咱两人走南闯北随便找个地方也就歇了，但现在你这是病了，身体不允许，再找个破旅馆也不方便。现在是年轻，可身体是生命的本钱。在医院你是晕了，什么也不知道，医生逮着我教育了一通。什么年轻人不要光想着挣钱，要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出门在外别乱吃不卫生的东西。有病不能熬，现在熬倒了，伤了元气，你就得好好养着。我差一点就当那医生是我妈了。
我留在了王佳家里，我问王佳这方便吗。她迭声说方便，她和父母不住一起。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是她自己的。白天她去上班，我就一个人好好休息，下班她回来给我做吃的。这里很安静，叫我放心的休养身体。刚开始林峰在外面旅馆住，陪着昏迷的我在地板上熬了几夜，见我醒了就白天来陪我，晚上回旅馆。我算算日期快要到往北京运货的日子了，就劝他早早上路，白天开，晚上在服务区休息。注意安全不误行程，往北京送了货就接一个路程较近的货源回来。林峰见王佳对我照顾的周到，只需要安心静养就可以了。就独自开车上路了，临走时我再三嘱咐他，注意安全。林峰笑着说你别搞的跟生死离别，送夫出征似的，再这么下去，我非得娶你。我也笑着说，我等你回来。林峰说我会回来找你的，但你眼前的任务是跟王佳谱写一段浪漫感人的爱情佳话。
八
住在王佳家里我有些不习惯，以前我和林峰就是在猪窝里也能香甜安稳的睡上一夜。但王佳家里实在太干净舒适了，我常常不知道手脚放哪儿，夜里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总无法入眠。勉强睡着了也是在梦里开了一夜车，第二天无精打采的起床。王佳睡在隔壁的工作室里，我只看她就知道搞电脑设计是份苦活。深夜里还能看到她房里倾泻出的灯光。习惯了喧闹嘈杂鼾声四起的卑劣旅馆，王佳轻轻敲击键盘，点击鼠标的声音也难逃我耳。虽然王佳经常晚上工作到很晚，但每天早上都是容光焕发的做好早餐叫我起床，我心里有点佩服她的工作毅力，也很感激她对我的照顾。
每天我都和王佳很安静的吃早饭，彼此不说一句话。可能是我心有余悸，总是小心翼翼的与她保持距离，我们从未深切地聊过，偶尔随便地打声招呼。王佳也从没介意，总是挂着愉悦的笑容。我估计她是把我当成了正人君子，可惜我他妈不是，就是害怕而己。因为和王佳很少说话，所以我也就在她面前从没说过脏话，偶尔在心里说，觉得很过瘾，说完之后总是不禁的脸露微笑。
王佳上班之后，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长时间以来和林峰都是紧张的东奔西跑，歇息的时候也少不了一大帮爱说话的司机哥们。这寂静的环境很使我受不了，王佳住的地方是个优美的社区，连马路的汽车声都听不见，于是我就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根本不看内容，只是图个嘈杂的气氛。有时不禁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我和林峰跑车时的有趣情景，想得入了神，像个白痴似的坐在那里傻笑。我盘算着林峰走的时间已经半个月了，这日子怎么过得那么慢，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王佳家里住了半年。实在忍不住，我就跑到街上找个马路听汽车声，看见司机就跟看见亲人似的高兴。
半个月后林峰给我打来电话，我粗声粗气的问他什么时候来接我。林峰笑着说你想我了。我说是呀，怕你小子把我蹬了。林峰哈哈大笑，告诉我他的一个战友有批东西要运，自己不好意思推辞，决定和他一起去趟山东。要委屈我再多住些日子。我说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去。林峰说运期不允许，叫我放心，他会注意安全的。他的战友会开车，他们搭档就行。叫我趁这段时间再享享福。我厉声指责他，原来是找着新搭档把我辞了，老子白给你干了这么长时间说滚就滚，你想的美，丫的给我这四年的工钱和青春损失费。林峰哈哈大笑，说好，你放心，去了山东我一定去接你，不但给你经济损失，连自个也搭给你做相好的，谁搭档也没咱哥俩好。给你机会叫你成家你不要，那咱俩就打一辈子光棍。我说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快点来接我，我不是享福的命，在这儿已经闷疯了。大概王佳看出我的无聊，就向公司补休陪我出去玩。有了王佳，我才知道这个城市这么有魅力，看似错综复杂，其实是有条不紊。有了向导，我再也不怕迷路了，可能是在屋里呆的时间长了，我的兴致很高。王佳看起来也很愉悦，总咯咯笑着给我指点各种古迹的由来。在庄严雄伟，气势宏大的石窟佛雕面前，我被浓厚的宗教文化气息所深深的震撼。高达数丈的佛像神态安详的俯视着大地，岁月的变迁对它来说只是变换了一批批瞻仰它的凡夫俗子。这也许就是佛的境界，一切皆是过眼云烟，烦苦哀愁只是虚无。由大地传来的震撼从脚到头，由内到外撞击着我。令我血脉贲张，头晕目眩，陷入一种恍惚为人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佛雕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也许是佛所说的，我的前世与佛有缘。
可能是佛像撼动了我心中的顽石，激动中我不知不觉的拉住了王佳的手。当我感觉到王佳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并神态异样，激动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尴尬慌乱的收回了手。在回去的路上，我婉转有些羞怯的对她说，其实那天晚上换了谁也会像我那样做。我只是凑巧碰上了，才做了件好人好事。这次麻烦你这么细心照顾我，我十分感谢，咱们也算是还了人情。如果你觉得我这人还行，那我比你大几岁，今后你就当多了个哥哥。王佳听后情绪有些激动的对我说，我不要哥哥。当我看到她眼中有种坚定的东西，就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回到家，出乎意料的王佳叫住了我，要求和我好好谈谈。一开始王佳就开门见山的对我说，我喜欢你。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把眼光转向它处，王佳又紧逼的对我说，我不要你做我什么哥哥，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我说哥哥和喜欢是一回事，喜欢你才要你做哥哥。王佳声调有些略高的说，我说的喜欢是爱，是恋人的爱，也就是说你爱我吗。我说我不相信一见钟情，爱是一个过程，我们只是偶尔凑到了一起，只有感激。王佳哭了，自怨自艾的说，那我是自做多情了。我安慰地说，我只是你身处危险的时候凑巧救了你，所以你才有这种盲目的感情，你心目中不知不觉把我当成了英雄，感情中掺杂了其它因素。如果不是有这个开头，你就会清楚的认识我是一个有着很多缺点，根本不符合你心目中的喜欢对象。王佳哭着大声说，我这不是盲目的，即使没有这个开头，只要我遇上了你，我也会喜欢你。不，是爱上你，你就是我一直等待和寻找的那个人，我说你这个年龄正是喜欢幻想电影的情节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都是假的，演着玩逗闷的。王佳凄楚的哭着迭声说不，不是的，我是认真的，我很清楚。我没再说什么，当天夜里王佳哭到很晚，我在隔壁的床上心绪难宁，觉得有些愧疚，也有些动摇。
从那晚之后，我和王佳再也没说什么。我小心翼翼与她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活，本来我想搬出去到旅馆住，但刚流露出这意思，就被她一个充满凄凉、哀怨、恳切、复杂的眼神挡了回来。慢慢适应了固定的生活，虽然不再感到无聊，但日子仍然不好过。每天早上王佳依然叫我起床吃早饭，虽然大多时候我已经起床站在窗前抽烟，但为了避免尴尬，我还是等她来叫我才走出卧室。我们已不能安详的吃早饭，因为我时刻都感觉到她向我射来的深情目光。有时她下了班也无心工作，只是蜷着腿抱着枕头依在沙发上瞧着我。我装作看电视，眼睛的余光还是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常常是我忍受不住，借口回卧室睡觉。但良久出来上厕所时，发现她还是含情默默的盯着卧室的门。在我感觉相当漫长的几天里，我和王佳就像两个演员在演一出极其肉麻的情景剧。我每天都在期盼着林峰的到来，因为我已经快被她溶化了。我他妈不是和尚，也不是正人君子，更不是视一切如虚幻的佛。我真怕哪天晚上王佳跑进我屋里，更怕我无法拒绝她，因为我也想。“我他妈把自个当成神了，多好的一个女孩，既漂亮又体贴。我又没逼她，是她自个喜欢我的，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是她自己坚决地说她这不盲目。 我还死撑着干什么，再说瞧她现在这个劲头，那是相当肯定和执着。我也是人，看着一个女孩为我而憔悴我不心疼么。试试就试试，这是两厢情愿。”我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
一天晚上我在床上说服了自己 ，急不可待的敲王佳的门要告诉她。因为我怕过了这阵儿，我被自己的另一个理由说服而放弃，王佳开了门看着我，我心头一阵紧张，最终鼓足勇气对她说。如果你十分肯定自己的想法，那我们可以开始试着爱上对方，等到了哪一天，你觉得我原来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完美地符合自己的标准，而是一个粗俗不堪，令人讨厌的家伙，我们可以再结束这段感情。我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而你又那么美丽可人。其实我还是沾了英雄救美的光，可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确切的说还有点像混蛋。我只是在你面前极力克制自己，等我原形毕露时，你就会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选择。我说话有些罗嗦，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王佳打断了我没完没了的罗嗦，大声的肯定的高兴地对我说，你就是个混蛋我也爱你，因为你和我心目中的那个混蛋一模一样。我现在不后悔，将来也不后悔。除了你找到更好的女孩，否则我就永远不离开你。王佳说完一把抱住了我，双手勾着我的脖颈，将头埋在我的肩膀里哭泣。我说不要轻率，咱们该怎样过还怎样过，现在一激动什么都完了，别搞得将来血本无亏。王佳破涕微笑的说，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呀。我说我丫根就不是正人君子，也不屑做正人君子。我更喜欢做个真小人，把一切都说明了说清楚了，才可以放心的为所欲为。王佳看着我打心底笑了起来，当晚我们坐在沙发上像个傻子似的相视而笑，含情默默一言不发。我靠，最俗最令我作呕的电影老路子，竟然发生在了我身上，而且我还演的淋漓尽致。等老的无法再开车时，我就当作家，将我最恶心最俗的电影老路子通通写一遍。
王佳像小鸟一样的自由欢快起来，那样子就像掉进了蜜罐。而我也酸了起来，拎着厨勺给她炒菜做饭。王佳下班回来惊喜的见我做好了饭菜等她。很幸福的说，没想到你会做饭，而且味道不错。我借此机会向她坦白了一切，在我同居的三年里我不但学会了做饭洗衣，而且足以胜任一个家庭主妇所能作的一切工作。并告诉她，正因为这样，我彻底的从心里害怕与女孩结婚同居，它令我感到窒息的束缚与压抑，扼杀了我的兴趣与自由。王佳听后，满不在乎我的前科。很理解的对我说，结婚同居并不是全不幸福的，虽然少了很多自由，但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很快乐，我绝不会强制你做一切你不喜欢的事情。等你适应了我，并有信心与我一起生活，而且快乐时，咱们再结婚。我说你现在最好别提结婚两个字，你说的话令我感到恐惧。王佳说，那你什么时候觉得压抑与讨厌时，随时可以走，我绝不拦你。我虽然比王佳大了三岁，但在感情上，她却比我更成熟，更像一个男人般呵护着我脆弱的爱情信念。有一次我问她，你是不是和我有过相同的经历，王佳笑着说，今晚我们试试就知道了。王佳的这种玩笑令我感到自己已经老了，现在年轻人的观念和想法越来越前卫，看来我是小看王佳了。她并不是一个只会幻想，毫无主心骨的人。相反她是一个极其冷静把握爱情的人，这让我更觉得她对我的感情可靠。
九
日子过得飞快，三个月后林峰回来了。虽然王佳依依不舍。但显然她说过的话是算数的，只是难免多了些叮嘱和缠绵的情话。林峰见景问我，把握住了。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呀，如你所愿了吧。林峰呵呵笑着说，那还不老老实实找份工作守着，这样再跟我出门，你放心么。我也笑着说，放心，我们对彼此有信心。林峰吮着牙花子说酸死了，接着很正经严肃的说，跑了这趟就别跑了。我说没事，这又不是上前线打仗有去无回。我还没跑累呢，对她也没到一日不见就失魂落魄的地步。林峰说既然这样，咱们就正经的接些挣钱的活，不能像以前瞅着顺心就干，不顺心就拉倒，由着性子玩的样子了。
就这样我与林峰开始了东奔西跑的生活。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该坚持就坚持，但已收敛了很多游戏人间的心态。
这人多了份感情就多了份束缚。我和林峰在北京等待货源已经不是想去就去，除了个别情况，大部分都是往王佳所在地区的活。我和王佳的感情也在这断断续续的重逢和分别中极速升温。有时去了趟外地或因大雾耽搁了行期，回来的时间晚一些，王佳就要哭鼻子。那样子就像我打仗回来大难不死一样，惊喜交加，终于见了丈夫不用当寡妇了。我也俗了，经常给她带回一些外地的小玩意，并且开始强烈的想她，从各地方打电话给王佳，只是为了向她说一句，我想你。我几乎可以肯定的说，我要娶的人只能是她。
十
我与王佳见了她的父母。
一次我和林峰因山体滑坡而被耽搁在路上。本来我已经提前打电话告诉了王佳回去的日期，但等道路清理畅通时，我和林峰已在车上住了两夜。回到王佳所在的城市已经比我预期迟了四天。就在回去的当天晚上，王佳无论我怎么说，一定要我去她家里陪她。林峰冲我摆摆手，使了个眼色就自己回旅馆了。一路上我埋怨王佳，你这样做只会使林峰觉得挡在了我们中间不好意思。王佳说平时晚上我无论多想让你来我家都没向你提过，今天一晚上就不行么。我说不行，我们哪次白天不是一直在一起？晚上不去你家不单单是因为怕冷落林峰，还因为怕我们忍不住做了糊涂事。王佳痴痴笑着说，我不怕，我早晚是你的人。我老气横秋的摇着头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
我和王佳进了屋刚把门关上，王佳就一头扎在我怀里哭。我不知所措的抚着她肩膀说，哭什么，见到我就哭，今儿在停车场还没哭够。王佳粉拳捶着我的胸口说，你混蛋，骗我说早早回来，现在都四天了，我看电视上新闻上说一辆车因山体滑坡遇难了。我，我，你都不知道多担心。我有些感动的说，那哥们真不幸，但你也不用这么敏感呀。王佳不依不饶的说，在乎你才这么敏感，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点着头说有，蛮大的一颗心全是你。王佳停止了哭泣，深情地说，那你说你爱我。我难为情的说，爱是在心里的，用不着酸得说出来。王佳晃着我的脖子，柔情似水的催促我快说。
没想到仅仅一句我爱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王佳痴缠的与我热吻，当晚我们终于谁也没能克制住自己，我占有了王佳的贞操。事情过后我有一些茫然，我对王佳说，你不后悔这样做么。王佳坚定的说，我不后悔，我很冷静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决定与王佳结婚，因为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她。
王佳的父母对我不是很满意。当王佳的父亲一一询问我的家庭情况与个人状况时，我坦白的告诉了他一切，他听后眉头皱得很深，并有意味的与王佳的母亲交换了眼神。后过王佳的母亲趁王佳不在的时候婉转的向我表达了她和王佳父亲的看法，他们认为我无法担负起照料她女儿的重任，并暗示我缺乏责任心与稳重，只是一个随心所欲不顾他人感受的流浪儿。
从王佳父母家里出来回去的路上，我和王佳谁也没说什么。显然王佳的父母对王佳说了更多更详细的对我的看法。王维思量自己父母的看法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的，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刺痛。我是很有些自鸣清高的，面对别人对我的谩骂、攻击，甚至怀疑我的品质，哪怕贬低我的人格，我都只会在心里淡然一笑不以为意。王佳的父母对我有任何的看法，我都不会感到刺痛，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但我以为了解我，而自己又十分在乎她地看法的王佳竟然与她的父母一起怀疑我的能力，是我不能容忍的。我甚至辛酸感到悸痛地认为王佳对我的爱都是假的，一旦与现实，与她的未来幸福相冲突时，这一切赤裸裸的表露出来。当走到王佳楼底下，王佳问我能不能不再跑车，找份固定的工作留下来时。我感到彻底的愤怒与被愚弄的感觉，由心底涌出一种巨大的悲壮感而感染了自己，不顾王佳的呼喊与哭泣而大步离去。
我与林峰开车上路了，事后我也感觉到自己当时的不理智以及无理的生气。但仔细考虑了王佳父母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我不像他们所说的那种人，但王佳确实可以很容易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我那隐藏在自鸣清高背后的自卑感在鬼鬼作崇，性格中的犹豫不决也左右了我的内心想法。我和林峰混混沌钝，调侃嬉闹的东奔西跑。林峰劝了我几次见我不予表态，也就闭口不提了，因为他是最了解我内心的人。林峰为了让我舒畅心情，和我跑了一趟西藏，其间我们与本地前往北京送货的和约到期了，我们没再续约。
看着虔诚的藏民信徒三拜九叩的一路膜拜，令我和林峰感到了宗教信仰的原始力量。热情好客的藏民使我们由衷的感叹和赞扬。林峰说，如果有下辈子，自己就当个藏民同胞，他太喜欢这片神秘令人向往的土地了。我又接触到了跟我有缘的佛，在西藏佛的境界与意义更是无所不在，无所不含。我想到石窟中的佛雕，也想到了王佳，心口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撞击了一下，压抑在心中的感情与思念涌上心头，令我几乎哽咽。我抚慰着难以平静的心绪，对自己说，也许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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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5 22:5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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