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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童话埋进一片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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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30 11: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广东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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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海里的童话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泛星点亮光的蓝延伸到天的尽头,海浪声像一首激昂的曲子,演绎着童话的高潮。深海里的人鱼为他爱的男子,用海藻般的长发向巫婆换取一双腿,每走一步犹如踩在刀尖,最终化成泡沫消失。这是爷爷给我说的唯一一个童话。顶楼的棚子下,爷爷抱着我坐在大摇椅上,阳光安静地在棚子外流淌,摇椅随着爷爷缓慢的叙述摇啊摇,童年的温暖都在这种缓慢的节奏中弥漫开来。
  我轻轻抚着自己的凌乱短发问,为什么丫丫的头发这么短呢?爷爷慈爱地笑,轻轻拍我的脸说,因为丫丫是个幸福的孩子,丫丫只要有简单的快乐。
  什么是简单的快乐呢?
  简单的快乐呀,就像丫丫现在呀,听爷爷讲故事,和爷爷一起到海边捡贝壳,好好念书。爷爷抚着我的头发轻轻缓缓地说。
                 
  我和爷爷住在海边的小村庄上,一排低矮的两层旧楼房中,最靠边的就是我和爷爷的家。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听到规律的海浪翻打的声音,月光下的海面美丽得像一个童话,睡不着的时候我就趴在窗台看海,天气好的夜晚,镇上的年轻人外出打渔,渔船的灯把海点缀得像一片挂满星星的夜空。
  放学回家和双休日,爷爷就牵着我的手到海边捡贝壳。爷爷会把捡来的贝壳粘起来,做成各种美丽的工艺品,然后交给定期来做客的阿姨。有时候阿姨会带来一本小人书,或者一两件干净的旧衣服。
  阿姨喜欢捏我的脸,很温柔地笑着对我说,丫丫要乖乖的,听爷爷的话,好好念书,走出这片海,让爷爷过上好日子,知道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阿姨走后我迫不及待地问爷爷,阿姨为什么要丫丫走出这片海呢?海的另一边不是天了吗?
  爷爷抽出阿姨放在小信封里的钱,一张张展平,拈出一张最大的,放进一个白色小布袋里,小心地收进箱底。然后慢慢地说,海的那一边爷爷也没有去过,所以丫丫一定要去,然后回来告诉爷爷。
  丫丫一定带爷爷一起去!
  如果深海是美丽童话盛开的地方,那么海的那一边会不会是童话衍生的地方呢?我开始渴望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在12岁升入初中的时候。
                 
  小村庄没有高中。有的孩子念完初中便随父母出海打渔。我们都有小麦色肌肤,男孩子有结实有力的胳膊,女孩子的腿纤细修长。极其炎热的盛夏,镇上的女人们会戴上面纱,戴大大的遮阳帽。
  爷爷给我买好多条漂亮的花裙子,柔软的面料,一直长到脚踝,走在沙滩上,一个海浪冲上来,便会湿了一角。有一天晚上,爷爷把箱底的白色小布袋拿出来,郑重地把它们交到我手上,轻轻拍我的头说,丫丫,到了那边要听阿姨的话,想爷爷了,就听听贝壳的声音,不要哭,知道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跑到海边,海风把我的细碎短发吹得凌乱,像我慌张的心思。海的那边究竟是什么呢?衍生的童话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回到家,爷爷正端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摆弄大大小小的贝壳。布满皱纹的双手在灯光下愈加粗糙。我掩住嘴,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悄悄回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常做客的阿姨便到了,漂亮的黄色小车停在门口,爷爷不停地催促,丫丫,快点,别叫阿姨久等了。车门关上时,我终于哭出来,大声喊,爷爷,丫丫可以给你写信吗?
  爷爷眉头皱得紧紧的,沉声道,不许哭!
  这是爷爷第一次生气。
  阿姨亲切地握住我的手,说,丫丫不哭,丫丫以后要把爷爷带出去的。
                 
                 
  海的那边有一个叫做阿木的王子
                 
                 
  我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望出窗外。正值初秋,桂花香在鼻尖悠悠飘荡,老师的声音渐渐模糊,我想念小村庄与天连接的海。
  童晓晓!童晓晓!
  我错愕地拉回思绪,望向讲台。老师盛着怒火,食指遥遥指过来。童晓晓,你来回答老师刚才提出的问题!
  我惊慌地站起来,脑子只有大片深蓝。
  前排同学的窃窃私语在初秋的午后像光球在教室上空爆破,滚烫的星星点点直扑我的面颊。乡下人就是见识短又迟钝!
  我被勒令到教室外罚站,老师监视我笔直地靠墙,临进教室前说,童晓晓,你再不努力就要回到你的小村庄去了!
  初秋的阳光在我的身体里渐渐加温,汗水顺着脸颊落到我的花裙子上。这是爷爷为我上学特意买的花裙子,爷爷说,丫丫,你要记住,你是最漂亮的海边的姑娘,你的身体里有大海的力量,你不能哭。
  我咬住嘴唇,任汗水流得欢畅。
  嗨,童晓晓。
  侧头,一张明亮的脸绽开明亮的笑容,他说,我来陪你。
  他学着我的模样,笔直地背靠墙,对面是教学楼旁一棵茂盛的桂树,我看着浓郁的绿,不说话。
  他又说,童晓晓,你怎么总不说话呢?我又不是大灰狼,再说了,就算我是大灰狼,你也不是小白兔呀!
  我背着他侧头,他的声音从后脑勺不依不挠地传过来,童晓晓,我叫阿木,你要记得哦,不是大灰狼阿木,是朋友阿木。从今以后,我们是朋友了,知道吗?因为我陪你罚站了。
就这么简单,阿木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我住在学校,每个周末阿姨会来学校看我,带来被展得很平的钞票,有时候会有一两套漂亮的新衣服。阿姨说这是爷爷托她买的,晓晓是最漂亮的姑娘。阿姨不再叫我丫丫,她说在这里,叫丫丫会被笑话的。
  所以我没有告诉阿木我的小名,阿木问我,晓晓,你的家乡是怎么样的呢?
  我告诉阿木,我的家乡有世界上最美丽的童话。
  阿木就笑着捏我的鼻子,我别扭地躲开,他又笑着把手伸过来,他说晓晓,你的鼻子真可爱,圆圆的,像个玩偶。
  我很生气地甩开阿木的手,他着急地从后面追上来,一边喊着我的名字,然后蹦到我面前,用手拉扯自己的脸做一个大鬼脸。我绷住脸不说话,阿木装出可怜的模样说,好晓晓,乖晓晓,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捏你的鼻子了。
  我很认真地说,阿木,我不喜欢你说玩偶。
  阿木就呼啦啦地笑开了,他说晓晓,我只是开个玩笑。晓晓,你不知道,玩偶是可爱的意思。晓晓,你真可爱。
                 
  除了童晓晓,我还有一个悄悄流传的外号,叫蜈蚣。
  我有细腻的小麦色肌肤,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唇,高高的鼻梁,圆润的鼻头,可是我的额头,有一条像蜈蚣一样的伤疤。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面,靠近后门。冬天来临的时候,冷风穿过走廊呼呼从后门灌进教室。我起身把后门关上。我像深海里的贝壳,安静地缩在一角,不时地忍不住悄悄关注那个叫阿木的王子。
  阿木是学校里的王子。他有漂亮的五官,洁白饱满的额头,听女生议论,他还有显赫的家世。阿木坐在教室的正中间,上课时他用书挡住脸呼呼大睡,老师的目光会轻轻越过他,若无其事的表情。阿木拍着他的胸脯说,晓晓,有我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那天晚自习,阿木的位置空了。后门突然被打开,强大的风卵足了劲直冲进来。我起身正要关门,一只大手稳稳地将门压住,旁边有人偷偷笑。我张了张嘴,没说话,回身坐下。直到上课铃响,那只大手松开了,走出教室搬了张椅子又折身回来。他把椅子靠在门上,慢悠悠地走回座位。
  教室一片安静,我悄悄起身,轻轻移开椅子。仿佛是设置了许多年的预谋,才轻轻一碰,便响起清脆的破碎声。慌乱一看,椅脚边,一快镜子碎成两片。
  大手的主人冲过来,故作慌乱地说,谢依依,你的宝贝镜子破了!谢依依一声惊呼,大步跑来,我恍然回过神,焦急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它就在椅子旁边,是他,是他放到椅子旁边的。
  我把手指向大手,啪一声,手背一片炽热的辣,迅速泛起一片红。谢依依揉揉手心,说,摔烂了我的镜子还赖别人,真不要脸。教室里响起高高低低的嘲笑,我低下头,默默坐回座位。
  风呼呼地吹,我的鼻子塞住了,需要张大嘴呼吸。用力打一个喷嚏时,阿木出现了,他生气地吼,晓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开着后门呢?阿木用力把后门关上,站在我旁边继续吼,你看都打喷嚏了。
  我一直低着头,不知何时,镜子就在脚边,碎了一半,像一个悲伤的月亮。镜子里,我额头的伤疤,真的像一条蜈蚣,爬呀爬,爬进我的眼睛里,生生的疼。
  阿木不再说话了,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要阿木搬桌椅发出的砰砰声,那么响亮,似乎夹着愤怒,可是让我的心情跟着砰砰地快乐起来。
  阿木说,晓晓,以后我坐在你旁边,守护你。
                 
                 
  我不是深海里的人鱼,是海边美丽的姑娘
                 
                 
  周末,阿木大清早在寝室楼下叫我。他站在落光了叶子的树下,笑容璀璨,像海面上的太阳。他说晓晓,我要送给你一个魔法。
  我们乘坐很久的公车,穿过这条街,拐过那条道,阿木坐在靠窗的位置,用身子赌住窗口,温柔地说,有微微的风就不会晕车了。我轻轻地笑起来,风吹过光洁的额头,寒冷里带着丝丝温暖。
  车子驶上高速路,在终点站停下。阿木兴奋地说,到了。他突然牵起我的手,拉着我飞快地向前跑。我大声叫,阿木,阿木,慢点。激昂的声音颤抖着冬天的快乐。
  一片宁静的湖映入眼帘。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美丽的涟漪,阿木的眼睛清澈明亮,晓晓,它像海吗?
  我微笑着摇头,阿木的脸瞬间黯淡下来,牵着我的手松了松。我的小指不自觉地轻轻一勾,他惊喜地抬起头,我轻轻地说,阿木,这是湖,对吗?海是无边无际,海的另一头连着天,在深海里盛开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童话。
  我们手牵手沿着湖边慢慢走,我第一次跟阿木说起我的小名,家乡的那片海,旧的二层小楼房,还有会用贝壳做许多美丽工艺品的爷爷。
  我看见大片深海在阿木的眼睛里翻涌,他温和地问,晓晓,我可以叫你丫丫吗?
  丫丫,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低下头,阿木叹了一口气,疼惜地说,对不起,丫丫。
  对不起,阿木,我们不说不开心的事,好吗?爷爷说,我要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
几缕发丝被吹到脸上,阿木轻轻剥开,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他说丫丫,我一定爱护你。
  离开湖边,阿木带我到发厅,他说师傅,麻烦您帮她修一个齐眉刘海。
  我安静地坐在镜子前,心脏砰砰砰地跳,喀嚓声不绝于耳,我仿佛看到一个童话正在盛开。
  丫丫,睁开眼睛。阿木的声音轻柔似沉睡的海。
  镜中的姑娘,眸子清亮,颊边飞起两片红霞,嘴角的笑容漩着浓浓的甜蜜,蜈蚣完全被隐在整齐的齐眉刘海下。
                 
  又一个夏天来临时,我带阿木去了小村庄。爷爷正在海边捡贝壳,我拉着阿木跑到海边,我的花裙角随海风一起欢快地飘啊飘啊。爷爷蹲在沙滩里慈祥地笑。我说,爷爷,这是我的朋友,阿木。
  阿木,你好,我们一起捡贝壳吧。
  阿木的眼光真好,捡的贝壳都有非常漂亮的花纹,完整的壳身。他一边捡一边大声喊,丫丫,原来大海是这样的,那么浩瀚,那么壮观。
  他在爷爷面前就这样喊了,丫丫,你是海边最美丽的姑娘。
  我生气地跺脚,爷爷爽朗地哈哈笑起来,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很多很多岁。
  阿木突然叫起来,爷爷爷爷,好大的贝壳!
  爷爷走过来,怔了许久,说,阿木,这是海蚌。
  海蚌里面有一颗大大的珍珠,阿木赞叹地摇着我的手臂。爷爷的眉头却紧紧地皱着,随后,他取出一块白布,把珍珠包起来,递给阿木说,阿木,你们把珍珠拿去,足够丫丫上大学的开销了。
  爷爷……我不安地说。
  丫丫,这是阿木带来的福气。
                 
  我和阿木带着珍珠离开了。阿木把珍珠握在手里,插进衣兜,一直没有拿出来。他说丫丫,我爸爸开珠宝店呢,我把它交给爸爸,你和爷爷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珍珠会比童话更美丽吗
                 
                 
  阿木把崭新的存折交到我手里。上面有吓人的数字。我摆摆手,说阿木,那颗珍珠这么贵吗?阿木轻轻地笑了,傻丫丫,我爸爸说,这样的天然珍珠很值钱呢!我感激地说,阿木,你和你的爸爸都是好人。
  阿木的爸爸来看望阿木的时候会带来很多好吃的,并且交代,要分一半给我。还会带来许多漂亮的衣服。阿木把我拉到他爸爸面前,他爸爸慈爱地拍着我的头说,大海的孩子,真是漂亮呢!
  阿姨许久不来了。周末的时候我带阿木去过阿姨的精品店,我指着柜台上用贝壳做成的工艺品骄傲地说,这是我爷爷做的。阿木欣喜地赞叹,好漂亮的手艺啊。
  我四处搜寻,疑惑地问阿姨,阿姨最近没有去海边吗?
  阿姨微微笑,点了点头,一抹枯涩停在嘴边。
  我惊慌地问,阿姨,爷爷怎么了?
  晓晓放心,爷爷很好,有了那颗大珍珠,爷爷就不需要辛苦了呀。
  我感激地望向阿木,他侧头,温暖地笑。
                 
  阿木,我想念爷爷了。
  爸爸说,放假会亲自开车送你回家。
  阿木,谢谢你,谢谢你的爸爸。
                 
  小村庄忽然之间热闹起来了,低矮的二层旧楼房对面,建起了崭新的楼房。爷爷站在门口,望着海,好象一座孤独的雕塑。
  我跳下车,阿木在身后喊,丫丫,不要急,当心点。
  爷爷,这是阿木的爸爸。
  爷爷皱起眉,沉默地转身回房。阿木的爸爸尴尬地笑,我深深弯腰道歉,对不起,叔叔,爷爷可能生病了。
  爷爷坐在书桌边,轻轻地抚摩摊在上面的大大小小残缺的贝壳。我走上前,靠在爷爷肩膀上,担忧地问,爷爷,您怎么了?村庄怎么了?
  丫丫,你跟阿木去海边走走吧。爷爷长长叹了一口气,悲伤地说。
                 
  沙滩上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看着阿木亲切地笑,他们叫,小少爷。阿木惊慌地侧头看我,尴尬地对他们点点头。
  阿木,小村庄不再宁静了。
  阿木,为什么呢?
  阿木,天然大珍珠在很深的海里,它跟美丽的童话住在一起。也跟最恶毒的诅咒住在一起。
  丫丫,相信我,我并不知情。阿木忽然停下,海风把他的短碎发吹得凌乱,我的头发已经长到肩下了,再过不久,它就会想海藻一般。可是,我能用它换回海的宁静吗?
  大大的崭新的渔船驶出海面,船上的人们脸上散着渴望的光芒,月光落在海面上,碎成一块一块。
  阿木,如果童话受了伤,诅咒就会苏醒了。
                 
  小村庄的新楼房越来越多,那排旧的二层小楼房墙壁上,被刷上大大的“拆”字。沙滩被围起来,上面架着五颜六色的遮阳伞,旁边开了一家大大的商店,出售时尚的泳衣和各种啤酒。再远一点,是一个辉煌的大门,金灿灿的大字把小村庄照得极其耀眼:阳光海滩。
  村庄里熟悉的人们都兴高采烈,他们住进新楼房,在“阳光海滩”里愉快地劳作,获取满意的收入。年轻的村民被雇佣跟着大渔船出海,每次都能捞回许多海鲜,然后他们跟着专车到海的那边,繁华的城市里。他们的打扮越来越新潮,他们学着城市人的口吻说话。
他们说,丫丫,你真是小村庄的福气。
  只有爷爷,固执地守在旧楼房里,悲伤地坐在书桌前,轻轻抚摩那些残缺的贝壳。
  最后那排旧楼房,只剩我们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开始有人说,老爷子,搬吧,搬吧,这栋旧楼多不美观啊。
                 
  高考结束的时候,爷爷说,丫丫,我们搬到海那边去吧。
  我最后一次在海边行走,阿木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他迟疑地叫我,丫丫?
  我站住,望着海面。阿木,我要走了,希望诅咒不会降临,我会为你祈祷的。
  丫丫,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丫丫,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诅咒的。你原谅我好吗?原谅我的爸爸。
  阿木,就算不是你的爸爸,也会有另一个人来到这里。这片未开采的深海,有很多珍珠,只是我不明白,珍珠会比童话美丽吗?
                 
                 
  这片深海,还埋藏着另一个童话
                 
                 
  她的前生,一定是深海里的人鱼。她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大大的眼睛漾着海般的深邃和温柔。她每天随父亲捡贝壳,制作各种精美工艺品。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个和她一样年轻的女孩来收这些工艺品。
  突然有一天,敲门的不是年轻的姑娘,而是一个小伙子。开门的刹那,电光火石,或许,就像人鱼遇见岸上男子的瞬间。
  他们相爱了。
  小伙子住在海那边,他在年轻女孩的精品店里打工,每个月只有微薄的收入。他对她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海那边的人总是认为,幸福,就是富足。
  他瞒着她,在夜里出海了。他想找一颗大大的珍珠,想送给她一个童话般的惊喜。那个夜晚的月亮那么大,却忽然隐匿了起来,狂风暴雨激发了大海所有的愤怒。那艘小小的渔船,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海边的房子塌了,情急下,她将父亲和她小小的女儿推了出去。
  阿木,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离去时,我只有一岁。
  我的额头,在那时被一块石头砸下,留下蜈蚣一样的伤疤。当我懂事时,爷爷把它告诉我,认真地对我说,丫丫,记住,你的身体里有海的力量,不能哭。
  每次想哭时,我都跑去看海。慢慢地把海收进心里。我把它当做一个童话,爸爸妈妈就是童话里的主角。这样想着,我才不会忧伤。
  我以为,海那边的王子阿木,能看见我额头伤疤下的美丽,亦能读懂深海里的童话。我很真诚地说,阿木,那么我只能祈祷,你平平安安。可是阿木把祈祷,深深地埋进了海里。
  阿木在我身后喊,丫丫,我们还会见面吗?
  除非你把童话还给我!
  我停下脚步,第一次,那么愤怒,那么大声地说话。我继续朝小楼房走。爷爷和我站在窗边看阿木,他怔怔地站在海边,月亮躲了起来,他的周身寂静而凄凉。我的眼眶一阵潮热,爷爷说,睡吧,丫丫,明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眼前出现大片大片幻象,人鱼,巫婆,面目模糊的爸爸妈妈,以及王子阿木,他们在海上沉沉浮浮,冲我微笑。忽然一个巨浪拍打过来,把幻象重重拍进海里。我惊叫着醒过来,海浪声汹涌澎湃,小村庄下起浓重的雨。我急切地搜寻,沙滩被海浪吞吐着,没有人影。提起的心,缓缓安下,又涌起莫名的恐慌。
  传来激烈的敲门声,我蹦起来,爷爷已经打开门,一个被淋湿的陌生人睁大眼睛大声地问,阿木少爷在这里吗?有没有见到阿木少爷?阿木少爷不见了!
  我赤脚跑出去,我的声音如被撕裂般在狂风暴雨中卑微无措,阿木,我告诉过你,海里是埋着诅咒的,大海发怒,诅咒被唤醒。你却笑着抚摩我的头,说你会保护我。我在海边来来回回跑了一整夜,跟很多人相撞,他们都在焦急地喊你的名字,直到雨停了,海恢复平息。直到一天后,我们看到被水浸泡得发胀的你。
                 
  我和爷爷还是离开了小村庄。我再也无从得知关于小村庄的消息。爷爷不再跟我说童话,我也不再把童话告诉任何人。我多么希望,时间倒流到那个夜晚,我一定不要你把童话还给我。
  原来,童话那么美,是因为它埋葬了无望的爱情。
                 
发表于 2011-11-13 16:38:37 | 显示全部楼层 IP:重庆
[s:230]  [s:252]
发表于 2011-11-22 21: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IP:重庆
海风吹到最后却是如此咸涩。童话难道就只能命定如此?也许只有残缺才如此让人浅吟低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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