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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忆乡 作于:2007-4-11
67年前,外婆大出血没了,病中走时外公都在同宗嫂子寡妇家。外婆出殡的那天下午,外公不听族人的反对,贱卖掉田地房屋搬家。一年零八个月的母亲顶着小竹筛跑得飞快,为了外公那句“那个家有糖有肉有新衣。”一个月后,十岁的姨妈七个大洋做了童养媳妇。——题记
母亲,我真的很后悔,后悔那天不该说你。不该说你在我们小的时候把贵如金子的粮食给亲戚邻朋疯子叫化吃拿,不该说你为了“好人”二字让我们挨饥受饿,落下陪伴终生的胃疾。
母亲,说了那些话到今天,已过去三年了。三年来,你垂头流泪的样子如刀切割着我的心,那痛和疼令我坐立难安。
母亲,外婆在你一岁零八个月时没了后,你失去了唯一爱你的人。虽然姨妈外公还活着,但你已感觉不到温暖,因为他们的心比石头还硬,比钢铁还冷。石头敲一下会掉碎屑,钢铁一烧会发热,他们的心呵,刀枪不入水火不浸。你在有一男三女的后妈家十五年的生活,饥寒病痛无人过问,像一棵小草自生自长。“你妈能长大成人,是奇迹。”老人们常说。
母亲,后外婆对你的种种你只字不提,但我从老人们的嘴里知道了全部。
母亲,二姑妈夫家公公早亡,婆婆支撑着五口之家,家徒四壁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二姑妈隔三差五回来哭诉,祖父祖母二叔二婶装聋作哑。心软如棉的你总是在她走时把一碗米半瓶油一把面放在她手里,对我们四兄妹如刀的目光和抱怨视不见听而不闻。在那饥饿如魔的年月里,你给二姑妈拿了多少次米面油,我记不清,你也记不清。
母亲,大姑妈七岁时给了与前夫只生养了一个女儿的姨奶。从她走进姨奶家的那天起,祖母便视如路人,每次回来在我们家吃住。结婚后不论是背了米面豆薯,还是提了肉糖鸡蛋,祖母接东西一脸的笑,放下即不理不睬。做饭只做她和祖父小姑的,熟了自己吃,把大姑妈大姑父凉在一边。
母亲,粮多人少的二叔二婶关着门做饭,从不请大姑妈大姑父。你却总是把藏着的米面拿出来煮,一碗碗地给他们添,却让我们吃薯叶喝苞谷粥。像聋了瞎了,听不见我们兄妹四个吞咽涎水声,看不见我们脸上汹涌的泪。
母亲,那年的冬天,守仓库的大姑妈携夫带子与半夜回来了。祖父祖母二叔二婶装睡不开门,你披衣起床把他们拉进了屋,把熟睡中的我们撵到灶前的草堆上。三天后,大姑妈大姑父被乡人拉回去做苦力,抵没了踪影的公粮。大我一岁的表哥,小我三岁的表妹,还有四岁半不知饱足,八岁那年秋天被拖拉机碾死傻子的表弟留在了我们家。半年呵,半年来他们吃净米白面,我们吃粗粮野菜,他们睡床上,我们睡地上;他们可以什么都不做,可以把我们打得头破血流,我们却不可以斜眼呲嘴抱怨半句。
母亲,房前邻居左大爷儿女多,日子过得很艰难。你白天对人家冷冰冰的,夜里却把米面掖在腋下在父亲的酣声中悄无专声息地开门出去,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你无声无息地给他们拿米送油,迷信的张奶奶以为是菩萨显灵,早晚灶前烧香院中磕头。
母亲,后外婆的大孙子读书去了。体弱多病的表嫂挣的工分低,母子四个经常挨饿。你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深更半夜把米面油放在她的门口。后来,被二婶发现,父亲便用桑条抽你,祖母恶毒地骂你。你为表嫂挨了祖母父亲多少打骂,你记不清,我也记不清。
母亲,那年你因给被大火烧得一无所有的大叔粮食,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被祖母骂得噤若寒蝉。夜里的梦中,还在为那个流泪说“多谢。多谢。”的大叔叹气流泪。
母亲,村里河西嫁给邻村杜姓人家的王奶奶在公婆丈夫的折磨下疯了,时好时坏,菜花盛开时倒处跑。你常把赤身裸体的她带回家里,洗净她不见肤色的手脸脚,给她换上你为数不多的衣服,把客人父亲祖母姑姑们才有福吃的米面煮出来,恭恭敬敬地侍候她吃喝。每次见她手抚胸脯饱嗝声声一脸满足,你把即受的毒打咒骂抛到了九霄云外,笑了,笑得好开心。时间一年年地过去,你口中“苦命的人呵”的疯奶奶把你当成了她的妈,每年春天老远便手舞足蹈地冲你叫“妈,妈!”难过得你泪水滚滚叹气声声。
母亲,唐山地震过后,叫化一天要过好几拔。刚开始你还有粮油豆苕给,后来没给的了,便一脸羞愧地抹着泪说“不要怪我,我没本事,不能帮你。”
呵,母亲,为了缺油少粮家遭横祸的人和疯子叫化;你受了祖母父亲多少打骂,受了我们兄妹多少抱怨,我已记不清。只记得你每次挨了祖母父亲的打骂,我们的抱怨后抹着泪说“你们不知道没人怜是啥滋味,我知道。”
呵,母亲,你从小饱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深知困苦中的人需要爱的温暖,爱的拥抱,因此你宁可受婆婆丈夫的打骂,儿女的抱怨,也要把爱温暖给在病痛困苦中挣扎的人,
呵,母亲呵,母亲,我卑微伟大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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