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的哀歌

金龙

  时序已进入深秋，天气渐渐凉爽。辽阔的天空上，不时可见到一队队的雁阵缓缓南移。候鸟们依旧保持着它们生存的习惯，沿着祖祖辈辈一年又一年迁徙的路线，浮掠着以往的翅迹，集体重返它们南方的家园，要在这里寻找食物，渡过严冬。等待明年春暖花开，冰消雪融，它们再起程飞回北方。南方的旅程虽然远去千万里，沿途历经万险千难，忍受着亲人同伴中途流离失散的伤悲，坚持来到南方，因为它们要生存呀！这是祖祖辈辈坚持的生存铁则。南方多好啊，水草丰美，食物充足，冬天的山野依旧一片碧绿，只可惜它们真正的老家不是在这里，这里只是它们的第二个故乡。<br><br>    南方有个美好的家园，已经渐渐成为它们祖辈的老话。如今在南方家园那里期待它们的，既不是鲜美的果子，也不是肥嫩的昆虫，而是一张张密实的巨网，一枝比一枝更长更大的铳枪，一个个流露着贪婪期待神情的脸和那些闪着油光的脸上吞咽着涎水的嘴巴——南方的家园，如今已经成为它们在劫难逃的杀戮场！南方已经成为候鸟无法躲避的恶梦啊！<br><br>    雷州半岛地处亚热带，是我国大陆的最南端。徐闻县的角尾乡和雷州市的纪家镇，历来是候鸟南迁的目的地或者飞渡琼洲海峡前的歇足点。近二十年来，每当北风起，雁南飞，就会有一辆辆期待已久的小车，每天象赶庙会似的开往这两个乡镇。这些往同一方向开去的小车，过去全部是公车——当然不是公猪公牛的公。现在有钱人多了，夹杂其中的，也有一些是私家车，但是车上坐着的，一定有一两位公家的人。他们急着赶往那两个乡镇干什么？当然不是去开现场会，开会有什么好玩，是去吃北风鸟（候鸟）啊！已经隔大半年没吃过了，想起去年尝过的美味，仿佛尚齿留残香，口水欲溢。<br><br>    捕捉候鸟似乎已经成为这带地方一些人发财致富的门径。每当这个时候，那些捕猎者，有的日落时分在野外巡梭观察，看鸟群栖息在哪片林子或者甘蔗园里，晚上几个人就提着大网，悄悄出动。那张网堪与深海捕鱼的网相比，大得足以罩住一片蔗林。林子罩严后，就在侧边急促捣打草木，制造很大的声响，突如其来的骚动，把栖鸟从美梦中惊醒，本能地向空中乱撞，结果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噩梦，无一幸免！而那些追逐鸟群而来的鹰鹞们，自以为是天空之王，可以在高高的蓝天上自在飞翔，谁奈我何？可是它过于低估了人类的聪明。任你飞得再高，你总得停歇呀！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你这只笨鸟！我干脆用不着等你停歇，直接将你从高高的天上打下来。传统的鸟铳当然不济事，加压汽枪也不管用，就算最先进的双管猎枪也只能是隔鞋骚痒。枪不管用，我用炮呀！于是，一种专门猎鹰用的鸟炮产生了——说是炮，其实也不过只个是巨型的鸟铳，但是这种鸟铳射程可达二百米以外，杀伤范围达几十米，一旦飞鹰出现在他们视线内，便几乎是在劫难逃。他们不只是捕猎雄鹰和群栖的候鸟，凡是野生的鸟类，都是他们捕猎的对象，包括水鸭、水鸡、鹤鸟类、夜枭、坡雀等。<br><br>    他们这样疯狂捕杀鸟类，既不是为了自己享受，更不是因为这些鸟类对他们有害，完全是瞄着城镇里那一群饕餮者及他们鼓胀的荷包。中国人几千年来的陋习，山珍海味，香脆浓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物欲横流。尤其是当今某些手中有权或者一夜暴富起来的人，凭着权力和金钱的优势，恨不得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珍稀资源全部占有或者挥霍光。这种疯狂心态所导致的恶果是资源的极度糟蹋和浪费。随着自然环境的恶化以及人们狂捕滥杀，许多野生动物日渐稀少甚至绝迹。中国人本就有食补的观念，鱼翅海参，燕窝鹿茸。可是那都是些价值昂贵的补品，退而求其次，只好吃一些野生动物了；其实，某些野生动物价值不菲呀，穿山甲每市斤600元以上，鹰类每市斤也在300元左右。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些猫腻，公款吃喝，也要讲究个“吃”出有名啊，怎么说，野生动物再贵，也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可安然享之。即使是私藏百万，据了解，自己掏腰包上馆子享受珍贵野味的，几乎是没有。谁说“公私”分明的人少，我看却比比皆是！<br><br>    越是稀少的野生动物，越是无处藏逃，搜而捕之，见而食之，就如美女遇上了恶棍，必欲霸占而后快。过去形容凶恶必称“毒蛇猛兽”，猛兽现在只能在牢笼中见到，毒蛇嘛更可怜，闻人胆丧，落荒而遁。语境变迁如此之快，将来表达这个意思的时候，大抵必由别的词语代替了。<br><br>    其实，这些饕餮者们去捕戮地大快朵颐，只是某种心态的满足，或者想炫耀其身份，或者想让别人知道，同样是享受野味，而他的享受却是更好的。原野里面能够捕捉到的，城中每个象样的酒家都有，这是个浅显的市场规律，不必多讲。你到酒家，只须交代管事的说来个xx号汤，管事的当即领会。可是你千万别大声嚷嚷：来个穿山甲娃娃鱼大蟒蛇猫头鹰什么什么汤，可能人家多半回答说没有，说这是国家保护动物，因为你不熟悉规矩。<br><br>    三四十年前，我虽然偶尔听见别人说抓到穿山甲，但是我感觉这种动物当时已经十分稀少了，如今在我们这里早已绝迹。然而，如果你想吃穿山甲，只要到高级一点的酒家去，保证不会令你失望。本来已经十分稀少的动物，现在却这样大量捕杀，还是有这么多，为什么呢？一切都是金钱的魅力呀。现在，珍贵的野生动物只有一些山林地区还少量存在，而山区是比较贫穷的，因此，这些动物就算躲藏在深山密林，也难逃厄运。海洋中有一种名字叫做鲎的远古物种，过去只有在它的产卵期，才可以在水浅处捕捉到，现在在酒家里却是常年供应。有时我真是佩服人们的某方面的能力。<br><br>    环境保护、生态意识对于国人，似乎仍是件模糊的东西。想挖就挖，捉来就吃，认为天生的东西不吃白不吃，不占是傻子，自己浪费也比留给别人强。长此以往，物种在孩子们的教科书中将逐个摘除，自然界在我们的眼中将渐渐消失，地球整个成为人类的社会，动物全是基因工程的辉煌成果，人类克隆出来的东西。我们的后代除了科技生产知识，其他都是空白，这样离白痴也就不远了。珍惜大自然吧！从贪馋的大嘴里节省一点东西给后人吧！请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地球家园所剩下的资源实在已经不多了，请好好想想，我们的子孙后代该怎么办？<br><br>    候鸟们不怕长途追踪捕食的鹞鹰，因为它们有历代传递下来的斗争经验，熟悉游戏的规则，它们惧怕的是这种新的杀戮方式，这些已经超出了它们的应变能力之外，它们极有可能由于遭此劫难而种族灭绝啊！<br><br>    人类啊，地球是你们的家园，也同样是我们自然界所有生物的家园呀！如果地球上只剩下你们人类，你们不会感到寂寞孤独吗？不感到害怕吗！<br><br>    2006年10月26日<br><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