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泥土最痴情（1）

好梦迷人

     大学毕业后我心灰意冷，又迫切需要一份工作，考取了子虚镇的“村官”，分配下乡时吴镇长说你是才女，我给你找一个有故事的村子，到时有了成果，记得请我喝酒啊。早饭后，他亲自开着太阳能小轿车送我，告诉我路边配置有给太阳能轿车补充电源的设备，10公里左右一处。7月份的太阳晒得人汗流浃背，轿车在阳光下行驶，动力十足。我想：科技时代，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方便了，是不是和幸福感成正比呢？
迎接我的村主任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实男人，目光犀利，说话行事干脆利落，吴镇长说叫他莫主任就好了。莫主任匆匆地和我打了个招呼，安排妇女主任接待我，就拉着吴镇长去了制药厂。我暂时住在村委办公楼旁边的小学教师宿舍里，二楼还有空房子。两室一厅的套间就让我吃惊了，更吃惊的是装修得很温馨，家电厨具啥的都齐整。要是在城区工作，我那点实习工资，还不够付房租水电费吧。妇女主任是个慈祥热情新潮的大妈，跳广场舞的那类型，她帮我安置了行李，带着我大致熟悉了一下村里的环境。
学校大致在村子的中心位置，坐落在缥缈山的半山腰上。村民们的房屋统一靠山而建，面对平坦的坝地与河水。环山的柏油公路从每一户人家经过，房屋和坝地之间，有很多水泥公路，坝地中间，也有水泥公路，以路面为界，是各家各户的药材基地。缥缈山上种植药材，也种植果树。
在村里晃悠了三四天以后，我对“无忧村”总算有了初步的了解：村民世代种植药材，是全镇最富裕的村子。家家户户使用天然气、太阳能，自来水是本地挖掘深井开采的的矿泉水，纯天然的，怪不得全村男女老少个个气宇轩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呗。清澈的莫愁河从村子外边蜿蜒流过，河水主要用来养殖鱼虾浇灌果树，种植药材需要的水源也是矿泉水，这样可以保证药效。本村的孩子，才真叫享福：幼儿园是免费的，从读小学开始到大学毕业，村委会都设置丰厚的奖学金。学校里请了专门的厨师，给孩子们提供营养爱心早餐和午餐，老师们搭着学生享福，村委会的成员中午也在学校里就餐，因为我住在学校，妇女主任去打了招呼，让我去食堂吃免费早餐，这样一来，害得我不好意思睡懒觉了。
以前村里种植药材都是各自为政，有赔有赚，很多年轻人都跑出去挣钱，村里的孩子80%以上成了留守儿童。莫主任绰号叫“莫须有”，意为“无中生有”，因为他从部队上退下来时，拿了安置费，回到村里办起公司加工药材。开始几年，外出的年轻人犹豫不决，后来看莫老板的公司效益好，打工仔们纷纷返乡，有几个财大气粗的兄弟伙，坚决要入伙，有钱大家赚。这个村子里90%以上的住户都姓莫，一个老葛兜发出的枝丫。
后来吴镇长说，老莫，干脆你来当村主任吧，公招以后，我给你配备一个能干的美女村官。就这样，我作为“交换条件”，来到了莫主任的身边。当然，这些话都是和妇女主任奔走在田间地头时，她絮絮叨叨零零碎碎地讲出来的。熟悉了以后，我和村子里大多数人一样，习惯于叫她吴幺妈。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宣传新农村的科技种植，当然更主要的是报道莫须有的药材公司，因为是本区的纳税大户啊，区长区委书记都点名表扬了的。

好梦迷人

秋雨过后，阳光明媚，公路两旁挺拔的桂花树和黄桷兰，轰轰烈烈绽放出美丽。村子里弥散着桂花的甜香，还有黄桷兰淡淡的悠香。中秋节快到了，市区的几个采购商拖家带口的，要来村子里感受农家乐。莫须有提前几天就叫我们做好接待工作，药材要通过他们的手，才能变成现钱，相当于财神菩萨光临。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吴幺妈热心地说：莫怕，我会教你的。
星期五，吃午饭时，莫须有直盯着我的衣服看，平时他总是很忙，极少时间到学校食堂来吃饭，这次是为了检查我们的接待工作准备得咋样，才降尊纡贵的。他的目光犹如利箭，我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败下阵来。我坐他对面，村支书和妇女主任对坐，我们村委会的四个人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吃饭，老师们和学生一起吃饭，便于照看孩子。我的衣服没有脏呀，好像也不是破洞之类的酷款，就是很普通的运动套装，晨练时满公园里随处可见的那种，因为本人比较懒散，选了灰色花纹的，耐脏。
“明天，你除了运动服，没有别的衣服可穿吗？”莫须有放下碗筷，皱着眉头问我，多年的部队生活，让他养成吃饭风卷残云的习惯。他本来长着胡子就显老，加上眉头紧锁，活脱脱门神下凡。我没好气地说：“城里的人到乡下来，是来感受农家乐的，和我穿什么衣服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哦，你还没领到工资吧！”他恍然大悟地说，“把你的银行卡账号发给我，今天下午让幺妈带你去镇上选几套衣服，算是公司的接待费吧。”完全是命令的口气，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我埋头吃饭，感觉到脸上没来由地发烧。妇女主任打着哈哈说：“人家才出来的学生妹儿，脸皮薄，莫主任，你把钱直接打我卡上，让你幺妈我也沾点接待费的光啥！”莫须有闷声说道：“那好吧，你们去了，买好衣服鞋子啥的，顺带去那个什么梳头化妆的店铺里，幺妈你不是有啥子至尊钻石卡嘛，预约一个妹儿，明天一早到村子里来，给你们好好打扮一下，不要灰头土脸的，到时候客人来了，给我们村子丢脸。”
村支书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中医世家，戴个眼镜，白净斯文，平时主要抓思想政治工作，得空悬壶济世，顺便和妇女主任调解一下村子里的民事纠纷，经济上的事情都归莫须有调度，他也很少到学校里来吃午饭。他打个哈哈说：“女人一朵花，红花也要绿叶配啥，衣服就是你们的叶片，去吧去吧！莫须有，先说好哈，这笔钱只能在你的私人账户报销，不得纳入公账哦。”莫须有扫了我一眼，笑道：“莫老爷，您老是行医的，又不是算账的，分得这么清楚干嘛呢！我一年到头替村子里挣下的钱还少吗？”我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比较耐看。
“你娃少扯那些，你是功臣不假，但是丝了丝，麻了麻，一码归一码！”莫支书喝了一口玉米排骨山药汤，笑道，“每年子分红，你小子几百万的进账，拿点钱出来给你幺妈和你妹子添置点行头，怎么啦，心疼了？明天那种场合，我就不来了哈，小陌，好好打扮一下，别心疼钱，明天全靠你啦！”
妇女主任好说歹说，生拉硬扯，开车载着我去了城里。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我不知道该怎样养活自己，银行卡上的数字越变越小，要过了国庆节，我才能转正，试用期的工资仅能维持我的正常生活，别的女孩子也许大学毕业后三年五载不用去上班也可以，父母会宠着，男朋友会疼着，我只能依靠自己，我不是陶渊明，更做不了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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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神们来了整整三辆小车的人，呼朋引伴，其乐融融。莫须有和妇女主任负责陪同他们游山玩水，我的首要任务是给他们拍照和介绍各种药材的功效。午饭就在校园里吃，学生和老师都放假了，厨师和厨娘都是本村的，在药材公司里有股份，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展示厨艺，招待好城里来的贵宾了。莫须有新理了头发，胡须也修剪整齐了，穿着酒红色格子T恤，配着土黄色的休闲裤，脚上一双棕黄色休闲鞋，显得意气风发，比那三个财主看着顺眼多了。
客人们围着两张大圆桌坐好了，妇女主任亲自去端菜，我也去厨房帮忙。莫须有在厨房门口拦住我说：“姑奶奶，不用你来帮忙。你行行好，给客人们露点笑容吧。绷了半天脸，你不觉得累，我都看累了。刚才我还给客人们解释了，说你是才出来的大学生，没见过世面，太紧张了，不敢笑。等会在酒桌子上，你可要表现好一点，陪三位老总喝得高兴了，明年的订单就有了！”
“吴镇长安排我的工作，可没有卖笑和陪酒的项目！”我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太欺负人了。他拦住我说：“一两白酒一千块钱，比你做家教强吧？”在他眼里，我认钱不认人，我做家教的经历，都写在求职简历里。“好，成交，一言为定！我把银行卡账号发给你。”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挣了这笔钱，足够维持我半年的生活费，我去找吴镇长，要么换村子，要么换工作。当着莫须有的面，我在厨娘手里接过两枚鸡蛋，敲开壳，喝下了蛋清和蛋黄，不过是有点腥气色，滑腻腻的，几下就吞进肚子里了，看得莫须有目瞪口呆。
妇女主任送我回到宿舍，等她走后，我关紧门，吐得一塌糊涂，躺在床上，我抱着手机，看银行短信，新进账1万2千元，眼泪止不住刷刷流下来。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连爹也没有了，就更像石头缝隙里拼命生长的野草了。莫须有打电话来，我不接，在微信里问我，回了句：放心吧，死不了！挣扎着起床，喝牛奶稀释血液里的酒精浓度，断了网络，手机开启免打扰模式，睡觉------
第二天下午，我打电话给吴镇长，要求换个村子，那头说假期里不谈公事，让他也好生陪陪家人。莫须有在微信里留言：村委会团圆，一起吃晚饭。我回了俩字：请假。我也不开门，饿了在微波炉里热饺子吃。平时我都是买很多方便的食物存放在冰箱里，可惜美团外卖的业务暂时没有延伸到村子里来。妇女主任来敲门，我隔着门说头疼，还在床上躺着的。她说请个医生来看一下，我说不用了，已经过了一天了，再睡一个晚上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莫须有打电话来，说：“大小姐，饭总是要吃的吧，今晚不叫你喝酒。”有我这样凄惨的大小姐吗？我冷冷地拒绝了，挂了电话。莫须有在微信里写道：“过来吧，中秋节大礼包，一个5千哦，见者有份。”我把他直接拉黑了，手机开了静音，继续睡觉。我需要钱不假，可是我也需要尊严啊！
吴镇长好说歹说，劝我继续留在无忧村工作。我在网上搜索了很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满意的职位。过了国庆节就给我转正，确实具有诱惑力，没有房租水电费的压力，也不用担心房东收回房屋，风景的优美，空气的清新，这些都是让我留下来的筹码。
喝酒一旦开了头，好像就没有煞尾的时候。秋天是药材成熟的季节，村子里的接待工作逐渐增多。我不喜欢酒桌上对着客人谄媚地笑，还要一杯接一杯地喝，虽然存折上的数字有增无减，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在莫须有眼里，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守财奴，我也懒得解释，大概在有钱人心目中，穷人的一切都是待价而沽的。听说在我之前村子里曾经先后来过仨男村官，都被莫须有给轰走了，我要早点替自己想好退路，主动离开不至于颜面无存吧。

阳光下的法庭

文章太长了

好梦迷人

写的人不嫌辛苦，读的人还嫌了

通-用

我不嫌，只要不断更就好了。这年头很多小说都不好看，都书荒了。

清浅漂零

尽情飞墨，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