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晴空飞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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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舟回到客厅，悄悄溜进卧室，等她打开房门想要去洗手间时，看见天蓝和缘緣各自走出卧室，坏笑着朝她奔来。行舟想关门大吉，二人一拥而上，抓住行舟左膀右臂，缘缘笑道：“我代表地方、边疆，还有广大的电线桩桩，春天的白菜棒棒，夏天的西瓜秧秧，秋天的菠菜汤汤，冬天的蔑篓筐筐，正式向你提出审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说吧，二人世界怎么过的？”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没什么好说的------”行舟配合缘缘耍贫嘴，天蓝伸手到她腋下搔痒，行舟赶紧告饶，“好，我坦白，别搔痒！哎呀，哈哈，痒死了------”

夜深人静，三个年轻女孩坐在客厅里的地板上，喝饮料，吃零食，说闲话。在室友们的威胁利诱下，行舟说完黑夜白天的经过，她俩一点儿也不相信，就算行舟能做圣女，肖雄也做不了柳下惠。

　　“春风得意马蹄疾，肖雄对你应该快马加鞭一举拿下，你为什么还能守身如玉？”缘緣说话永远是快人快语。

　行舟笑骂道：“臭丫头，春心萌动了吧？赶紧找个人嫁掉，别养成了老姑娘！”

　“说你呢，莫扯闲条！”天蓝也学会说山城话了，伸手作搔痒状，命令她：“言归正传，不准跑题！”

　行舟叹气道：“外婆教导我说，女孩子谈恋爱时，没有紧紧抓住男朋友心时，千万别把身子交给他。男人容易满足，满足后又不懂得珍惜，到最后受伤的总是女人。我们约定好了，等到新婚之夜。”

“结婚以后怎样拴住男人的心呢？”缘緣打破沙锅问到底，“当今社会离婚率越来越高，你有啥妙招？”

“孩子呀！傻瓜，成功的男人都比较看重自己的骨血，要是能生个儿子，他就算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会找你离婚。”天蓝卖弄地说，“我表哥就是这样的，校花千方百计想扶正，奈何我表嫂有个儿子，儿子以死相拼，我表哥不敢离婚。校花无可奈何，卷款潜逃了，好几百万呢。”

缘緣吃惊地问：“真的啊？我怎么没听说过？金总会派人追杀她吗？”

“依我看不会！”行舟把玩着易拉罐慢慢说道，“金总财大气粗，丢点钱是小事；校花多半出国了，金总就算咽不下这口气，也鞭长莫及。他正想方设法抬高身价，欲成为社会名流，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校花跟了他一两年，几百万算是补偿的青春费吧！”

　“分析得真恰当呀，难怪我表哥肯出十万月薪聘请你，让我套套你口气，薪水还可面谈商议。”天蓝鼓掌，“先前我还不服气，现在可是心服口服呀。大才女，给我表哥当助手，有无兴趣呀？”

　　行舟啜着饮料不表态，，金总的人品她见识过，在他手下当差没啥好果子吃。缘緣忍不住了，嘿嘿笑道：“你不去我可去了，一个月十万元人民币呀，够我妈妈起早摸黑挣一年的！反正我也考不起研究生，毕业后当个小记者，每个月东奔西跑也就万把块钱吧。”

“哎，缘缘，你不是说了当记者是你人生的崇高理想吗？这么快就放弃了？”行舟拍她肩头。

　　“说说也不行吗？过过嘴瘾！”缘缘歪着身子，重心全落在行舟身上，“城里的房价贼贵，记者呀，呵呵，也要成家过日子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蓬莱文章建安骨，俱怀逸兴壮思飞。”   

　“耶，你娃说话越来越有文采了哟！”天蓝那妩媚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不屑，撇撇嘴角，鼻音浓重：“请你嘛，月薪少个圈，还看人家乐意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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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就命中注定缺钱吗？”缘緣大叫，抓起一袋话梅要扔向天蓝，终究舍不得，撕开口子，捡了一粒丢进嘴里，使劲咀嚼着，就像在咬天蓝的肉。
行舟安慰缘緣，“挣钱多少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看自己工作得是否开心，就算给一万块，也够你一个月的花销了。将来你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养家糊口，和和美美过日子，比那些金屋藏娇的怨妇强多了。”行舟不知道，金总请她另有深意，不是每一个女大学生，都可以在市长面前“童言无忌”的。
　“全校有钱学生住集体公寓的也就你一人，别人都是住单人公寓，多自在呀！”天蓝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宝马香车，锦衣玉食，挥金如土------”
“打住打住，这些都是假象，他们内心的孤寂，又岂是旁观者清？除了钱，还有什么？繁华落尽，唯有孤独。我拿五百万换你们的爸爸妈妈，谁愿意？你们欢欢喜喜回家团聚时，可曾体会到我的凄苦？那些父母家健在却得不到关爱的有钱孩子更惨，心理上的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行舟侃侃而谈，她一直羡慕缘缘和天蓝拥有亲情，却不知她俩也一直想拥有很多金钱。
“人生忙忙碌碌，日子酸酸甜甜，缘分简简单单，感情真真假假。”看来人性真是复杂呀，每个人都把眼睛死盯着自己缺少的东西，忘了好好珍惜已经拥有的。行舟摘下一只香蕉，撕开表皮，小口小口咬着，无缘无故地想起不辞而别的吴欣。
　天蓝叹息：“那你是不会去金总手下做事了！明天我给他回话。多好的机会啊！”
　行舟点头，凌市长都请不动她，何况小小的暴发户金总！        “哎，你们觉得林海怎么样啊？”缘缘把弄着可乐瓶子，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还行吧。”行舟点点头，赞许道，“有才有貌，很细心的一个大男孩。”
“有人春心萌动啦！偶们公寓就要剩下偶一个孤家寡人了！”天蓝坏笑着，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故意大声嚷嚷，“万能的主啊，可怜可怜偶哦，恩赐偶一段好姻缘哟！”
行舟拍了她一下头，取笑道：“眼睛长在头顶上呢，追求你的男士排队等候，你挑花眼了吧？你倒是给我们说说，你到底要选个啥子样子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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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喝了一口果奶，有感而发：“女人这辈子吧，挺难的，漂亮点吧，太惹眼；平凡点吧，上不了台面；学问高了，没人敢娶；学问低了，没人想娶；活泼点吧，说你招蜂惹蝶；矜持点吧，怨你装腔作势；梳妆打扮吧，骂你像妖精；素面朝天吧，训你没女人味；自己挣钱花吧，你喜欢的男人望而却步；让男人养着吧，喜欢你的男人望梅止渴------”
　　行舟拿牙签叉起一片五香豆干递给天蓝，取笑道：“呶，快吃吧，你说单口相声呢！谁不知道你是我们班才貌双全的女神，哪来这么多肺腑之言！”
“没人比得上肖雄啊，偶们的校花要搞对象，怎么也得找个赶得上肖大主席的啊啥”缘缘抢走豆干，只图自己说的高兴，无意中泄露出天蓝的秘密。
“臭丸子，就你话多！”天蓝讥讽道，“我才不像你，对林海相思入骨又不敢表白，瞧你那没出息的小样儿！”扔了一个桔子去砸缘缘。
“臭海盗，你有本事，你敢从行舟手上抢走国宝吗？”缘缘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忘了这句话说出去是“一石二鸟”。
行舟和天蓝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早在肖雄跪在冰天雪地里的那一刻，行舟就明白了海天蓝对肖雄的情意，只是不愿意正视。肖雄也学乖了，刻意不在行舟面前提起海天蓝，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海天蓝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当行舟和肖雄和好如初后，她一直在表面疏远肖雄，她不想引起行舟的警惕。
36计走为上策，缘缘明白自己闯祸了，打个呵欠，“我睡觉去了，不和你们聊了，你们放假，我明天还得去上课呢。哎呀，什么世道，我命真苦呀！”
行舟赶紧转移话题：“我也要去听陈教授的讲座，鲁迅先生可是我最崇拜的作家，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在他笔下只有一句话，‘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多凝炼经典呀！陈教授是和朱自清先生一样严厉的名师，我可得好好表现，取教授之长，补学生之短嘛。”
天蓝恨不得踢缘缘一脚，见行舟扯开了话题，她也笑道：“我还以为你目中无人，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原来咱们学校里还有你佩服的老师呀！真是特大新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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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舟伸手去摸天蓝屁股，笑骂道：“我看看你的尾巴在哪儿，我招你惹你了？尖酸刻薄的丫头，但愿你将来嫁入豪门，遇上个凶恶强悍的婆婆，再加一个刁钻古怪的小姑子，看你还拽不拽！”
    “你遇上一个老牛吃嫩草的公公更好------” 天蓝不甘示弱，扑倒在行舟身上，二人乱作一团，笑得喘不过气来。
　　“离别长长久久，惦记时时刻刻。祝愿咱们三人都能找到如意郎君！”缘缘本来要进卧室，看见扭成麻花的俩室友，唯恐天下不乱，扑在二人身上，三个女孩子立刻滚成一堆乱麻，幸好没有外人看见，不然别人以为是一群“同志”呢。
疯累了，各自回房睡觉。天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缘缘的话在耳边回响：“你敢把肖雄抢过来吗------”起身开灯，随手抓起一本诗词合集，翻看一页，竟然是苏轼的《卜算子•缺月挂疏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想起这首词是苏东坡为了悼念一位暗恋他的夭折女子而作，天蓝心里一沉：难道我也会步人后尘吗？“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雀儿都拣旺枝儿飞，谁肯栖寒枝啊？肖雄，你忍心让我空闺寂寞，独守沙洲么？“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肖雄，今生今世，我的梦中，只有你一人。江行舟，你等着瞧吗？哼哼，鹿死谁手还没定呢！合上书扔到床头柜上，天蓝关灯睡觉。
窗外，月明星稀，灯火璀璨，花草的香气随风飘散，小虫们尽情歌唱，多么美好的夜晚，妙龄女子做着花前月下的梦------
肖雄正梦见和行舟拜堂成亲，手机铃声响了，以为是行舟来催，抓起手机一看，是母亲的头像，找他去校长办公室。“今天是星期天啊，还要不要人活啊？”他哀叹投胎选错人家，几下穿上衣服，胡乱梳洗一下，早饭也来不及吃，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校长面前。
肖校长上下打量儿子，才貌双全、人中龙凤呀。肖雄可不想呆在校办室和母亲面对面，恭恭敬敬地说：“请校长指示！”

　　肖飒拿起纸杯给儿子倒开水，轻轻叹气，温和地说：“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妈妈也不容易！你是我的儿子，何必------”
“在这儿只有你的学生，你何时把我当作了儿子？有事说事，没事我可走了，大清早的，真是！”肖雄反感铁面无私的母亲和他套近乎，在她心目中，儿子啥时比事业重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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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飒把杯子递给儿子，红润的脸庞挤出一丝微笑，尽力显示出母亲的慈祥，对于儿子，她永远心有余而力不足，按说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早已过了青春期的叛逆阶段，为什么老爱和母亲唱对台戏呢？她揉揉太阳穴，平静地说道：“凌市长对你们的表现很满意，秘书来传真问，能不能写点通讯评论之类的文章。他那是客气的说法，我当然只能回答可以。你去安排一下吧。”
　　“评论文字满天飞，叫江行舟把前因后果写篇通讯就成了！“话一出口，肖雄就后悔了，母亲真是老谋深算啊，如果直接找行舟，他一定跟她急，现在话从自己口中吐出来，可成了哑巴吃黄连，行舟又该忙碌几天了。
肖雄陷入自责中：早知道不如去准备世博会的相关事宜呢。不过他很快想通了：就算为世界物资博览会出力了，凌市长一声令下，行舟还是得呕心沥血地写。很多人想为市长大人效劳，还没有机会呢。
　大人物随口一句话，就够小人物忙活一阵子。“能者多劳，累得弯腰；懒人享福，潇洒自如。”肖雄此时觉得找个才女做女朋友也有苦恼哦。
　轻松搞定这件事，萧飒心情大好，慈祥地说：“忙完这件事，带她来家中见见长辈吧，你外婆想孙媳妇都入迷了。我也挺喜欢行舟的。”
“我毕业后就订婚。”肖雄得意洋洋地说，“她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可以。”校长回答得很干脆，“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你外婆想早些看见曾外孙。请保姆带孩子的钱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行舟自己有很多钱，我也会挣很多钱，我们不会用您的钱养家糊口。”肖雄讨厌母亲总是拿金钱量化亲情，他不想做啃老族。
　“我的钱会带到进棺材里么？要是行舟一结婚就愿意生孩子，我辞职给你们当后勤部长，这下满意了吧？”肖飒表明态度，她在仕途上也到顶峰了，不如让儿子去大展宏图。
“到时再说吧，也不知行舟乐意啥时要孩子。您不能老是指使人家干这干那，行舟都快成您的家奴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不就看上她能干要强吗？现在埋怨妈妈，当初我特招她进校，就为了让她给学校争光，可不是选儿媳妇。老婆还没娶进门呢，就编排妈妈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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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雄知道说不过母亲，几口喝干了白开水，扔了杯子在垃圾桶里，转身就走了，嘭的一下关上门，发泄出他心中的不满。
　　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肖大校长斜靠着沙发，摩挲着紫砂茶杯，陷入沉思：女人这一辈子真不容易啊，年轻时拖着不结婚吧，会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结了婚不生孩子吧，老公一家人不乐意，含辛茹苦生了孩子吧，自己又过得不如意。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自己却老了。孩子听话孝顺也罢了，偏又是个刺毛头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明白当娘的一番苦心。
　　世道艰难，仕途坎坷，女人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付出的总是比男人多。那一年，全球经济大萧条，中国的公务员猛涨工资，乡下的穷教师望梅止渴，网上流传着“花样空调”的歇后语——要给教师涨工资——空调教师喊着要给自己涨工资——柜（跪）式空调地方政府要给教师涨工资——嵌（欠）入式空调中央政府要给教师涨工资——中央空调法律规定要给教师涨工资——壁挂式空调参考公务员给教师涨工资——变频式空调明年开始要给教师涨工资——吊顶式空调要分几年要给教师涨工资——分体式空调只给农村地区教师涨工资——单冷式空调只给发达城市教师涨工资——制热式空调不给乡镇地区教师涨工资——格力（够了）空调等GDP再高点给教师涨工资——志高空调按公务员五折给教师涨工资——美的空调今年又说要给教师涨工资——海信（还信）空调。
软罢课此起彼伏，教委领导分散到乡镇各所学校。我借着校长的台阶，结识了教委副主任，一个矮矮胖胖的秃顶中年男人，稀疏的眉毛下边一双肿泡泡的金鱼眼，有事无事总爱盯着女人的胸脯看。    寒风呼啸，阴云密布，天刚擦黑，漫天飘舞着片片雪花。老公到医院值班去了，儿子和外婆到乡下置办年货还没回来。往时冷清的屋子里，那一夜却温暖如春，美的空调呼啦啦转送着热风，盖过了副主任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壁灯是杨戬的第三只眼睛，看见满地凌乱的衣物。我和他之间没有爱恋，只有赤裸裸的交易。血红的罂粟花开放在欲海里，礼义廉耻敌不过活色生香的肉体，彼此心照不宣，我们是各取所需。
　　一夜缠绵，天亮人去。推开窗，满眼银装素裹，我闻到雪后淡淡沁心的腊梅花香，看见花坛里白雪覆盖下的红山茶以及冷绿的野草，风声里传送着寒雀的欢啼------我感觉到严冬里孕育着一片生机盎然的春天。
　　踩着别人的脚印，踏着自己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荣耀风光的背后，有多少欲说还休啊。所以嘛，女人要对男人严一点，更要对自己好一点，一定要吃好穿好玩好睡好，万一累垮了，就有别的女人来花你赚来的票票了。
　　我最爱的那个男子为了权力抛弃了我，我也可以为了权力，投向我不爱男子的怀抱。既然世道没给我公平，我也就拿不出公道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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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萧飒按铃唤来助理，简单吩咐几句，坐上小车去美容院了。年轻的男助理在校长背后扮个鬼脸，忿忿不平地想：“都说在校长身边当差是个肥缺，双休日加班也不给我工资，哪来的肥缺，分明是块硬骨头。哼！什么世道哟？”
　迷迷茫茫的雾气久久不能消散，太阳躲藏在云层里，偶尔露一下脸，人行道旁边，梧桐树叶开始泛黄，晶莹的露珠儿滴落下来，偶有几滴调皮的，钻进了行人的脖子里。

　　肖雄走出校长办公室，信步来到林荫小道上，看见路边修剪得很平整的冬青树，张开五指，狠命掳了一把，扬起手，看片片绿叶如蝴蝶般飞舞，转眼又纷纷落下。“母亲啊母亲，多么动听的一个词语，冰心用荷叶与红莲来比喻母子情深，我的母亲，她究竟算什么呢？”东游西荡，走到女生公寓楼下，看看时间，行舟应该起床了，肖雄掏出手机，闷闷不乐地找到行舟，传达了校长的意见。行舟立刻下楼，安慰他说：“咱们去渡假村吧，你陪我写作，我陪你玩耍。你可以帮我提些建议，算咱们合著的。”

　　肖雄心想：“不知修行了几千年，才找到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这辈子能娶她为妻，我也心满意足了。我一定好好待她！”

　　忙乱了半天，收拾好必须的日常用品，肖雄开车载着行舟赶往乡下。为了打游戏，他特意带上了妈妈送的绝版电脑。

　　秋去冬来，西南地区气候温和，农民们正忙着挖红薯、种小麦、栽油菜。夕阳西下，漫山遍野的小黄菊开得轰轰烈烈，果树上溢金流彩：红艳艳的柑橘，黄澄澄的脐橙，满天繁星似的金桔，压弯枝头的蜜柚，还有柠檬啦、鸭梨啦，以及行舟叫不上名字的，都在晚风中轻晃，仿佛期盼着主人快点采摘他们，换成花花绿绿的钞票，在冬季慢慢品尝收获的乐趣。

　　行舟惊叹：“怎么乡下到处都是世外桃源呀！我们在这里住到期末再回去参加考试好不好，可以打电话回去请老师把讲义给我们传真一份过来。我真想买一块土地，咱们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多有趣呀！”

　　“傻丫头就爱做梦！”肖雄转动着方向盘，宝马轿车从高速路驶向普通的水泥路面，微笑着柔声说道，“你要是真喜欢这里，咱们可以经常来度假呀。你来这里织布，我不会种地，我可怎么办呢？不如我给你买座别墅，你在咱家里养花种草吧，每天等着我下班回家。”
“我也就说说罢了。每天等你回来，时光多难打发呀！我可不想当怨妇，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悔叫夫婿觅封侯。再说我也不会种地，人家陶潜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尚且草盛豆苗稀，我要去种豆，只怕在草丛里找豆苗了。”行舟悻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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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一溜青山飞快向后闪去，偶尔有几头水牛顶着弯弯的角在荒地上啃草，牛尾巴一甩一甩的。“当牛做马的也有悠闲之时，我为什么这样忙碌呢？”行舟想不明白，干脆靠着椅背，准备小睡一会儿。

　　肖雄心想：“和作家在一起生活，真费脑子！分不清她哪句话是幻想哪句话是现实。幸好行舟单纯天真，没什么心计，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然我可惨了，时刻劳心费神，以免上当受骗。”他知道还有世博会在等着呢，怕行舟扫兴，也不说破。网络名言：“别因太多的忙碌冷淡了温柔，别因太多的追求淹没了享受，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请暂停匆匆的脚步，接受生活的赐福！”说起来倒是很容易的，上嘴皮一张，下嘴皮一搭，可是做起来呢，为啥就这么难？

　　行舟做事雷厉风行、一丝不苟。她很快拟定好写作大纲，肖雄以政客的眼光酌情增减。行舟妙笔生花：起承转合、环环相扣、烘托渲染、高潮迭起、一波三折、意犹未尽。洋洋洒洒十万余字，每写完一万多字时，肖雄就帮她校对好后传真到市长秘书办公室，郝秘书过目后再发送到人民网论坛上。行舟码字时，肖雄闲着没事做，把手提电脑安置在客厅里茶几上，搬个小圆凳子坐在那里打游戏。

　　市政府办公楼里，阵阵凉风送来黄桷兰花的清香，暖暖的阳光透过纱窗，给整洁的办公室平添了几分温馨。凌市长舒适地坐在逍遥椅上，趁着午休时间，亲自审读江行舟的文章。

　　郝秘书端来一杯香茶，轻手轻脚地放在领导顺手边，静坐一旁，陪着市长读书。他实在想不明白，老上级也不是那等好色的公仆，怎么会对一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情有独钟呢？要说漂亮的有才华的女人，他也见得多了，可凌市长对她们不屑一顾。

　　凌市长放下文稿，端起精致的磁化保健茶杯，轻呷一口，微眯着眼，细细品味，缓缓吐出俩字：“好啊！”

　　“我就知道您会喜欢，这茶叶是黄山毛尖，正宗的雨前茶，托朋友弄来的，市场上那些多半掺假------”郝秘书兴奋不已，市长心情好，朋友所托之事有眉目了。

　　取下眼镜，搓搓脸颊，凌市长打断了下属的话：“我说的是文章写得好，假货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让质监局好好查查，咱山城可别闹出奶粉鸡蛋事件，老百姓要骂娘的。”乾隆皇帝说和绅办事顺心纪均做事放心，他这个秘书啊，在生活小事上能让他省心，别的可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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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秘书满脸狐疑，凌市长拿起文稿递给他，情不自禁赞道：“鲁迅遗风，胡适文采，刚柔相济，字字珠玑，大处着眼，细节落笔。是行舟和肖雄合著的吧！刚听说网民反映热烈、好评如潮时，我还不怎么相信，读了这几节后，果然觉得名不虚传呀！”

　　“市长真是料事如神！是肖雄在和我保持联络。孙猴子72变，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放眼山城，谁也逃不过市长的法眼。我可没看出文章是他俩合写的。”郝秘书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市长心情好，教导属下说：“江行舟缺少胸怀天下、纵横四海的气概，可是她的文章里隐然流露出一点点君临天下的霸气，当然是肖雄的意愿了。文如其人，行舟这丫头的文章我读过几篇，才华和傲气是有的，但她绝无中原逐鹿的雄心壮志。肖雄像他妈妈，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如果娶了江行舟为妻，那真是如虎添翼，前程远大呀！”

　　郝秘书撇嘴，过两年市长放他下去锻炼锻炼，提个县长书记没问题。他不信肖雄能平步青云，爬到他头上去。

　　凌市长叹息：“我那个儿子眼高于顶，从电视上见识过行舟后，颇欣赏她的风采，打电话来了解她，可是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肖飒真是好福气，老公对她言听计从，儿子英俊聪明能干，找个媳妇好得出奇。”工作上的事情自然有秘书长协调处理，凌市长偶尔也和秘书说些家长里短，人非圣贤，食了人间烟火，就会有人之常情。
“江行舟不是肖雄的女朋友吗？怎么又变成校长儿媳了？”秘书糊涂了，以为市长忙昏头了乱说。

　　“肖雄是肖飒的儿子，随母姓更能掩饰身份，你别出去乱说。”市长叮嘱属下，官场上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不是还没结婚吗？”郝秘书怂恿到，“男未娶女未嫁，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你们家可比肖家强多了。”
“行舟可不是趋炎附势之辈，肖雄那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便宜他了。君子成人之美，咱们可不做横刀夺爱之事。再说凌寒那小子也不想回内地发展，正办签证去纽约呢。”凌市长呷口茶，揉揉眉心，感叹道，“年轻时总向往天涯海角，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飞多高就飞多高，全不把老父老母放在心中。自古忠孝难俩全，现在的年轻人啊，也没见怎样为国尽忠，为什么也把父母抛在脑后呢？”

　　郝秘书随声附和：“所以我们国家大量修建老年公寓，好解除年轻人的后顾之忧。我也有很久没回家了，天亮忙起天黑，哪里有空闲呢！”其实他一点儿也没看出江行舟有多好，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恃才自傲，不把领导放在眼里，说话直来横去，这样的女子娶回家里可不是什么贤内助。不过这番话自然不会说出来，他知道在领导面前该说什么，只有傻瓜才会有事无事和领导唱对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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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事情永远也忙不完，干脆就放两天假，我们都回家看看父母吧。”凌市长在秘书面前吐露心曲。他来到窗前，拉开米黄色的湖绸绣花窗帘，不锈钢防盗窗在夕阳照耀下闪闪发光。黑色的大理石窗台上，整齐的摆放着三个一米高的白瓷大花盆，里边一律种着黄桷兰，枝繁叶茂，花朵零星，风过处，片片花瓣儿旋转着，随意飘落。

　　那个痴痴的丫头，曾经学着唐婉缝制菊花枕，大太阳底下收集黄桷兰的花瓣了，晒干了装进枕芯里。光洁的额头上，常常会渗出细细密密的晶莹的汗珠子，他总是一边心疼地责备她一边拿了面巾纸轻轻地给她搽拭。他最爱的那个女孩子喜欢黄桷兰，他选择了权力，只能和黄桷兰相伴，看着花，好像看见了她，幸好西南地区气候温和，黄桷兰花期很长。

　　风来花影乱，风过水波平。都说红尘如梦，繁华似风，功名利禄转眼都成空。可是有几人能看得透想得开呢？范仲淹老先生教导世人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是他也低吟“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凌市长仰头靠着椅背，闭眼假寐，脑海里天马行空。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曾经以为再也看不到她了，20年后，转身之间却又遇见她了，当年文文弱弱的林妹妹一般的女子，现如今掌管着一所大学，比王熙凤还精明能干。相遇那天，春满山城，风景如画，杨柳揉碎了一池碧水。曾经与我十指交缠，分花拂柳踏青逐蝶的那个女子，站立在欢迎我的队伍里，脸上保持着职业微笑。人生如白驹过隙，一蹉跎，便是两鬓苍苍。一霎的轻别，换来半生的凄凉孤单；生命中无法回避的相思，只因当初的一念之差。胸怀大志没错，投机取巧却导演出无法遏止的悲剧。每次想起她时，我的心都似针刺一般地痛，还不如当初反悔，拼着不做什么名臣良相，忠于自己，省得一生长恨。可惜已经错过了，再相见，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子一般大啊。逐墙壁上的古董似的自鸣钟响了，市长收回思绪。办公桌上一大摞等着签字的文件，放假不过是句空话，凌市长先看秘书处做了记号的加急文件，签上意见，递给等候一旁的郝秘书，再看一般性的文件，千篇一律的要钱要权，凌市长放下文件，瞅了秘书一眼，闭上眼睛养神。他真想去过过江行舟描述的日子。别人眼中风风光光，自己夜里凄凄凉凉。他内心的孤寂只有身处其境的人才有同感。一家人团团圆圆、甜甜蜜蜜过日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物质生活越来越富足，幸福的感觉愈来愈淡薄。他甚至有些嫉妒肖雄，行舟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儿呀，就像深山老林中奔腾的溪水，欢快清纯，和她交谈如沐春风。在她眼中没有叱咤风云的市长，只有一个为国为民忙得焦头烂额的长者。可惜她无意入仕，只想过自己喜欢的日子。“江行舟，江行舟，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啊？”心中呐呐念着她的名字，凌市长手指捏着签字笔，斟酌着在一页页纸上恰当的位置写下自己的名字。
滚滚红尘中，有几人能抗拒名利的诱惑呢？郝秘书明白，市长也就说说罢了，山城首次承办“世博会”项目，相关工作人员如履薄冰，一大堆事等着他做决断呢。他看着老领导鬓角冒出的丝丝白发，心中感概：世人只看到当官的威风八面、锦衣玉食的风光，有几人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焦虑和疲惫呢？他悄悄地走出去，轻轻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