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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的志愿者生活
“来得太晚了,没赶上救人,就为活着的人做一点事”
如果不听口音,从外表看,李保春和震区随处可见的遭灾者无甚区别。
他是从河北省丰宁县来灾区的志愿者。从5月19日离家至今,他没有换过衣服,没有洗过脸,感觉太脏了就拿湿纸巾擦一擦,胡子已经很长了,而且满脸疲惫。
5月31日,在四川彭州龙门山镇已经变成危房的工商所旁边,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防护服,兑消毒药水,准备给附近的几顶帐篷喷药。他身边的一个牌子上写着“运送尸体车辆消毒处”。
公路旁,距离牌子不到5米的草地上,有两顶小帐篷,是他和另外一名志愿者伙伴“老白”这些天的住处。
打杂儿
当天下午,一名住在李保春左近的志愿者准备回家了,和他告别,“在这里也没有事情干,还是回去吧。”
老李有点惋惜地低声说:“只要自己找,肯定有事情做。”
老李刚来的时候是8个志愿者一起,现在只剩下他和“老白”两个人了。
老李的原则是“碰到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由于来的时间比较久,在龙门山镇,受灾群众、镇政府、驻地的疾控中心、卫生院,各部门的人都对老李很熟,都叫他“老李”,有什么活也愿意找他干。
受灾群众的帐篷漏雨了,他去帮着钉;疾控中心要消毒灭蝇,找他去喷药;龙门山镇卫生所搬家,叫他过去搬东西;有捐赠者开车送来十箱婴儿奶粉,他就扛着奶粉,帮着找那些有小孩的帐篷。
“我能理解,让他亲手把一包奶粉送到受灾群众手里,比捐出一笔钱更欣慰。”老李说。
有时他会感叹:“来得太晚了,没赶上救人”,所以就“为活着的人做一点事”。
晚饭后,一个龙门山镇卫生院的工作人员把他喊过去,指着身后帐篷里的一堆东西说:“别人捐来10顶帐篷,10箱(食用)油,交给你吧,你看着别丢了,找时间发下去,对方要收条。”
很快,卫生院的一个女医生凑过来,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我全家人现在分头挤在人家的帐篷里,能不能给我一顶?”
“哦,这个,我找老白商量一下,再说。”
10顶帐篷,这么多受灾者,怎么分才公平?这让老李格外为难。
到灾区去
“到灾区去!”是老李最原始的想法,因为“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孩子,真受不了,又当过兵,去了哪怕就出点力,帮点忙。”
5月19日,老李从老家河北承德地区的丰宁县出发,23日到了龙门山镇。
从老家出发时,他背了两个大包,里面有帐篷、撬棍、战备铁锹、安全帽、救生绳、急救箱、压缩饼干等,救生、医疗和野外生存的装备一应俱全。
先坐大巴到北京转坐火车。
在北京站上车的时候,老李看到一个人也大包小包地背着,就上去问:“哥们儿,是不是到四川?”
这个人就是老李后来的“战友”白丁,北京的自由职业者。
35小时后,他们在成都火车站下车时,队伍已经扩大到8个人,其中包括一个扛着一箱方便面、穿着一双布鞋的民工;一个做海鲜生意的个体户;一名开过坦克和各种大型机械的退伍老兵和一名退伍空降兵;一个做过防化工作的公司职员;还有一个搞艺术的女孩。
成都团市委在市政府办公楼前的广场上搭建了临时办公帐篷,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围着报名做志愿者。“主要想去挂个名,防止万一死在灾区没有人知道。”老李说。
工作人员开口就问:“有没有钱和物资?”“有没有带车?”
他们除了一身力气什么也没有。填了一张表,写好姓名、身份证号、联系方式,还有擅长什么,比如搜救、开大型机械还是医疗。
填完表,他们被告知“等着”。
在等待的过程中,一个和他们乘同一辆火车到成都的北京的大学生志愿者,已经在四川电视台的摄像机前接受了采访。很快,这名志愿者和团市委的工作人员接上了头,被任命为“北京志愿者驻成都的总联络人”。
等了两个小时后,老李他们8个人商量了一下,直奔彭州。
选择彭州,是因为地震后前几天的新闻里几乎没有这个地方的报道,而他们通过朋友打听到,济南军区的野战医院就驻扎在彭州通济镇,“推测那里的灾情很严重。”
到了彭州,听说路断了。8个人叫了两辆出租车,说好每辆车50元钱,送到从彭州去通济镇的路口,但后来出租车司机听说是志愿者,说什么也不要钱。
在去往通济镇的路口,他们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辆运送赈灾物资的车,就以“退伍老兵”的名义搭车,剩下的几个人拦住一辆“三蹦子”(三轮摩托车),跟在后面。
当晚,他们的帐篷就搭在通济中学的操场上。
第二天,8个人继续向前探路,当地人说,“里面更严重”。
因此他们一路向前,23日下午终于到达龙门山镇,就是被山体滑坡埋掉的银厂沟的所在地,彭州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干点实事儿
老李一组在龙门山镇“安营扎寨”,当地受灾群众听说是志愿者来了,很踊跃地反映情况:“缺的东西很多。”
于是,人际关系比较宽的白丁通过电话向各地的朋友呼吁:有钱的出钱,有物的出物。三天内,他们的账户里收到近2万元捐款。
26日,他们在成都和彭州采购了120袋大米、120桶油、100斤猪肉和一吨左右的蔬菜,装了满满一卡车。
这些物资本来想送给通济中学的老师和学生,但是老师们强烈要求“送给里面更困难的人”,而他们只留下了10斤肉和一些蔬菜。
8个人临时召集了一个“联席会议”,这些物资应该怎么处理?有人建议直接发给受灾群众,也有人反对,怕引起哄抢。但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送到群众手里。“我们讨论的时候,有个想法,就是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人,只能帮助一个村。”
他们打听到镇里一个叫宝山铜矿的村子比较困难,就找到小区的主任按照他们的名单,每家一袋大米、一桶油,最后剩下的给老人和孩子多的家庭。
“村民们很有秩序,老人和孩子先拿,有的人眼泪汪汪的。”这让老李很感动。
“这些不是我们做的,后面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人在支持。”老李强调。
一旁的白丁拿出收据给记者看,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接收人的姓名、电话号码。“要给出钱的人一个交代。”
29日,他们又通过朋友组织了一批物资发放到龙门山镇受灾群众安置点,包括:260箱牛奶,400斤菜籽油,还有蔬菜、肉和药品等。
“给当地添麻烦了就回家”
31日晚饭时,镇卫生院的人给老李和老白留了菜和饭,菜里面有一点肉。
他们刚来的前几天以饼干和方便面充饥,后来因为帮卫生院做事,和工作人员熟悉了,如果赶上饭点,对方就喊他们过去一起吃。
晚上,他们把一顶帐篷让给记者,两个人挤在另一顶帐篷里。
第二天是六一儿童节,有捐赠者开车到安置点向孩子们发放玩具,老李和白丁帮忙维持秩序。有一位中年妇女忽然出现在队伍最前面,从发放者手中抢走一个毛绒娃娃,发放者有些恼火,又夺回来。老李和老白面面相觑,都很尴尬。
为了让孩子们高兴一些,老李和老白又联系朋友,把一批玩具和成人的内衣袜子等日用品送到安置点。
如何公平有序地发放物资,成了最让他们费脑筋的问题。安置点的受灾群众流动性很大,没有准确的统计。
“你是不是超过12岁了,应该自觉让给那些更小的孩子。”白丁对一个排在队伍里个子很高、明显超过12岁的男孩子说。“我就是要抢先。”男孩子表情有点顽劣。
发内衣和袜子的时候,有的人要求选款式和花色,混乱中夹杂着抱怨,一个帮忙发放的志愿者一气之下走开了。
下午,老李接到安置点负责人的电话,告诉他四川电视台要过来录节目,还需要给孩子们发玩具的镜头,“能不能想想办法?”
老李口头上答应,但是更挠头了。
志愿者的热情让有些受灾者形成了依赖心理,缺什么东西都向志愿者要;也有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反复排队,冒领东西;还有受灾不重的人跑到安置点喝茶聊天,等着领东西。
这让老李和白丁都有点无奈。
采访结束时,记者从白丁口中知道,李保春曾是南京军区的武警,1994年当兵,参加过1998年抗洪。
“等我们给当地添麻烦了就回家,现在还能做一点事。”他们跟记者告别时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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